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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只見仁妃低聲對太監說了些什麼,然後那太監聲音尖銳地答道:「郭絡羅家的小主嗎?是這位。」
他的手遠遠地向我一指,頓時周圍的視線悉數都落在了我身上。
我這是招誰惹誰了……我欲哭無淚,不由氣悶。
仁妃隨著那太監的提示,又走回我的身前。
我不敢看她,但明顯察覺到了她上下打量的視線。
半晌,她問:「宛文對嗎?你怎麼不穿那身衣服?」
她知道?驚疑地抬頭,我只見仁妃正一臉笑意地看著我。
那笑中沒有太多隱含的情緒,她的視線里不含一分的妒忌。
這種態度讓我舒心。我不由回以一笑,答道:「回娘娘,宛文只是認為以宛文現下的身份,還是暫時不穿的好。」
話語中帶點野心的流露,我說的是「暫時」,而不是「永遠」。
聰明如仁妃又怎麼會沒有覺察,眼底笑意一籠,她也笑道:「你就不怕那人發怒麼?」
一句話問地我一時啞然。我竟忘了去考慮玄燁的想法。
仁妃沒有挑明言語中所謂「那人」的身份,顯然是顧慮到了我的處境,我懷些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以示謝意。
仁妃也不推就,未多言語,淡淡地走開了。
待她走遠,雅薇在一旁偷偷地推了我一下,低聲問:「宛文你認識仁妃?」
「不認識,這次才第一次見面。」我搖頭,卻是不由微微一笑,「仁妃娘娘是個很好的女人。」
雅薇聽我這般說,笑也不是怒也不是:「這宮中誰不知仁妃得寵更盛於皇后,你倒好,一句『很好的女人』就淺淺帶過。」
我也不知如何答她的話,好在這時隊伍開始緩緩前行。
遠遠地,我只見隊伍的前方,仁妃的衣衫盈然地隨風而動,道不盡的華貴。
心裡不由默默嘆息,仁妃或許當是玄燁的一個知己,不然,怎會連相贈那件霓裳的事她都會知曉,有這樣的一個女人在他的身邊,玄燁也當真屬是好福氣。
清朝的妃子的冊封是在保和殿進行的。
由著仁妃領入,眾小主們齊齊地向著堂上做了個萬福,如出自一人口中一致的聲音盪於殿上——「皇上吉祥」。
原本一路上我一直有意地向後方退去,此時已是在隊伍最末,挨近門邊的位置。
良慈恰在我的不遠處,她依舊如平日一般傲慢自信的笑,仿佛「貴人」的稱號於她已是囊中之物。
此次冊封主要是針對小主,若是封為貴人,則由皇上賜予玉珏一塊,不然就只能得到一朵嬌花,隨之而來的便是宮女或女官的命運。
在大太監的一聲宣布下,大典即始。
前面的小主依序上前,繼而皇上擇物而贈,不論好壞都只能低首謝恩。就這樣兩件平平淡淡的事物卻是決定了我們這些人以後一生的命運,我不由對這些的女人抱以同情。
「陳氏·良慈。」過了不多會,人數已所剩無幾,太監的聲音依舊尖銳而刺耳。
偏頭就見良慈徐然走出。
往上面投去視線,那一瞬我捕捉到了玄燁眼底一閃而過的讚嘆,心理無來由有些怒氣。到底是男人,美麗的女子最能誘動他們的心。
「天下烏鴉一般黑。」忿忿地嗔了句,剛出口我就愣住了。自己何必如此動氣?
他不過是這個朝代的一位君王,即便與他成婚也只是為了順應歷史的脈絡,他對我而言實際上什麼也不是,那麼,即使他對別的女人另眼相看,我又為何要這樣的不平……
「郭絡羅氏·宛文,上前。」太監的聲音將我從思索中陡然拉回了現實,向前一望,果見良慈已經站在了貴人的隊列中,平靜地看著我笑。此時我略理解玄燁那會兒的神色,別說身為男人的他,即使是我這個女子,恐怕也難過她那「美人關」。
一聲嘆息,我上前做了個萬福,平靜地等著封貴。
沉寂。整個大殿這時卻似陡然靜下,莫名地陷入了寂靜。
我半蹲的姿勢開始顯得有幾分不穩,酸楚自腿間開始隱約泛上。
他又在故意找茬嗎?我咬了咬唇,帶點不甘的情緒不忍間偷偷地抬眼瞪去,頓時卻是有些愣然。
和剛才判若兩人,此時玄燁臉上滿是低晦,他一瞬不動地看著我,眸里深邃至極。
我無力再去多加探索些什麼,早已驚恐地低下了頭,身上的衣服從沒如現下這般讓我感到渾身不適,這一瞬幾乎已經後悔自己逆了他的心意。
「皇上,怎麼了?」皇后的聲音盪了開去,終於打破了這份難耐的死寂。
玄燁的聲音里聽不出喜怒:「沒什麼。免禮罷。」
我伏了下身子完禮,站起時雙腳已經麻木泛酸,但我低著頭再也不敢向上方看。
我心裡清楚的很,自己已經惹惱了這天下最不好得罪的主。
皇后的聲音自頂上傳來:「皇上,你的臉色並不太好,這是怎麼了?」
這話就像銳利的刺直直扎進了心裡,渾身不適的感覺剎那擴了開去。
只聽玄燁那小子低聲說了句「沒事」,但我的神經緊繃了後就怎麼也舒展不開了,這跟鋸木頭的感覺一樣叫人心裡發毛。
總聽人說面對一隻老虎的時候你寧可它對你吼,總也比它對你笑時的好。
「賜宛文小主玉珏一塊,進封貴人。」太監的聲音悠悠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