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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門口做了個萬福,正欲目送他離開,卻見他忽地回過了身,一動不動地看著我,道:「宛文,希望你不要讓朕失望。」
玄燁丟下這樣一句話就離開了,我呆立在原地,不明所以。
不要讓他失望?什麼,意思?
☆、第十七章?初起暗濤似災臨
時日依舊無聊地過,每日不是四處閒晃也就是呆在宮裡吹簫看書,偶爾也練字作畫。
有一次我在院裡引吭高歌,誰知竟是把路過的黎晨和柳敏給引招了過來。我只得滿臉通紅地讓柳敏這丫頭給取笑了番,而黎晨只是在一旁笑看一切,也沒個什麼明顯的態度。
那次遇上我才知兩人過得都不錯,只是她們都住在東院,那裡妃嬪聚集得多,每日倒是好不熱鬧。似乎那些女人閒置下來後總是難免在暗地裡動些什麼手腳,柳敏眉飛色舞地向我形容時倒似當真見了那床褥中匍匐蠕動的長蛇的情景,我多少有些心悸。
「那端妃也沒討什麼好處,我過了一晚便叫人把蛇烹了羹讓章流給她送了去。」柳敏鳳眉微揚,笑得好不自在,「那裡面我還讓多加了幾隻老鼠當作料,那臭女人據說可是一連三天都出不下飯來著。」
看著她的樣子我不由也笑出了聲,但一笑完後心下更多的是一陣悽然。這宮廷究竟是什麼樣的地方?難不成裡面的女人都心理扭曲了嗎?從一開始接茶時的假意失手,到後面危及安全的個個舉動,我無奈地抬眸,輕道:「你們都受苦了。」
「受苦?」柳敏搖頭,「現在那些女人已經不敢把我們怎麼樣了,只是偶爾還是要看幾個身份較高的臉色。我和黎晨的背景總歸不錯,她們也不敢把我們給怎麼的。倒是玉琦,宛文你不知吧,玉琦瘋了,被送去了寒離宮。」
「瘋了?」我的瞳孔陡地收縮,仿佛被什麼東西給狠狠地打中了腦袋。
玉琦,那個選秀時常常是一臉乖巧的孩子,她是此次入宮年齡最小的一個,永遠是這樣天真地笑著,甜甜地跟在身後有如小鳥依人,張嘴叫的是那聲清晰無比的「姐姐」。這樣的一個尚只能稱得上是個孩子的女孩,竟然會,瘋了?
努力地平復下情緒,我使語調儘可能地不顯怪異:「柳敏你莫開玩笑,玉琦不久前不還是好好的麼,一個月前的那次看戲她也沒顯出哪有不對勁,好端端的又怎麼會瘋了呢?」
柳敏的神色閃過一絲異樣,顯是想隱瞞什麼情緒,但以她的個性,一眼看去眸中的怨毒一目了然:「她們說玉琦是自樓上不小心失足跌下的,因而摔壞了腦袋。哼,可我明明在宮女為她換衣服時看到了那一身的淤傷。只是一摔,能有那麼多細細小小的傷口嗎?那些女人還多是幸災樂禍的樣子,不過雅薇已去寒離宮給太監宮女們塞過銀子了,該是不會虧待她的。」
「柳敏,你也不用這般氣憤。」黎晨本只是坐在一邊喝茶,此時終是淡淡地開了口,「玉琦也只是瘋了,至少不像有些人那樣屍骨難寒。這宮裡別的不多,只那失蹤的人數還少得了嗎?可聽別人說夠,自宮裡那些井裡打上水可萬是喝不得的,誰知那下面埋過些什麼。」
剛喝進嘴裡的茶猛地被我一口噴了出來,隱隱倒似真的覺有些腐爛的氣味了。
「給我們這些貴人妃子用的茶都是乾淨的。」柳敏好笑地看我,拍了拍背替我順了氣,回眸依舊望下黎晨,道,「玉琦她向來安分守己,這忽然的一下子瘋了,不覺奇怪嗎?」
「她當然沒做錯什麼。她的阿瑪也一直本分地做著自己的職務,而皇上也未召過她,這點無需擔心有人的妒忌,那麼,剩下的也只有……」
「除非玉琦她知道了什麼不該知道的事。」順過了氣,我直身凝神看她。
黎晨的眼,還有此時她瞳孔中映襯出的我的眸子,都是一片清明。這宮裡,總該有著那麼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什麼是不該……」柳敏的神經依然大條地可以,張口正要無所顧忌地問出,已被黎晨淡淡地打斷了:「宛文你這兒很不錯,一個人清清淨淨的,怪不得她們總說皇上寵你。」
「呵呵。」我乾笑了幾聲,有種怪怪的感覺。
「她們」說?「她們」,又會是誰?
玉琦的事一如當頭棒喝,沉溺懶散久了,我突然覺得自己的大意興許會出大事。
之後隨便說了些無關緊要的話,玉琦的事也沒有人再提了,等時候不早她們就結伴回了東院各自的宮裡,我這裡又一下子冷清了下來。
但這一番相會給了我兩次震驚的感覺:一次是玉琦的墜樓帶來的恐慌;還有一次就是我竟感到黎晨看待後宮的視角和我是這樣的相似,唯一的不同也許就是,她無奈下入宮卻甘心流離在暗濤澎湃中以自己的頭腦遊刃有餘,而我則是在入宮後處處避開那些洶湧,一味抵制沉淪。
一個自甘墮落,一個仍在掙扎。
黎晨的那抹笑浮現在腦海,也許,她已知道我無論怎麼逃避依舊會被吞噬的吧,就在我鋒芒更加耀目的時候。
連續幾天過得格外渾渾噩噩,這是我第一次那樣期盼玄燁的出現,可一夜夜的孤獨到天明,直到允玉各個慶生宴的前一日晚上,他才一襲皇袍悠悠然地登場。
「最近皇上可知後宮裡發生了什麼事?」等眾人退下,房內只留下我和他時,才微微吐出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