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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免的,我同雅薇向高台之上的皇后請了安。
現下她的肚子已有些突起了,但較於五月懷的胎兒,似又小了些。據說御醫在診過後言這是由於皇后的身子虛才有的這種現象,需要好好調養。
退下時我感到有道溫和的視線,抬頭看去正是仁妃一臉笑意地看著我,我也不由地笑了笑。她坐在皇后身邊時雖然少了分霸氣,但得體大方,有種風情萬種的感覺,很是引人視線。
皇后的另一邊坐的是選妃前那次看戲時見過的娘娘,當時只覺她同玄燁有幾分神似,現在知道了她的身份倒也不奇怪了。
淑妃。父親是侍衛大臣佟國維,她亦是玄燁母后的親侄女。
這樣特殊的身份,也就是玄燁那小子的表姐了。
不用想都可以知道這是一場典型的政治婚姻,而我卻覺得即使是漢武帝劉徹和陳阿嬌的芥蒂也比他們要好上些吧,畢竟曾經有過「若得阿嬌為妻,必當以金屋貯之」的誓言。那麼,淑妃和玄燁之間,又能有過些什麼呢?日後若不是病重,想必玄燁亦不會想過要三立皇后,令她成為康熙王朝最後的國母,成為任時最短的一夜皇后吧……
收回思緒,我隨意挑了個有些偏僻的位子坐下了。
四面倒是頗為熱鬧,許是自己一人久處慣了,現下反是沒來由地有些煩躁。
遠遠看到柳敏錦衣繡服,在其他一些個妃子貴人面前誇誇其談。她倒是壓根沒什麼改變,一樣的喜被奉承,一樣的隱顯嬌縱。而黎晨只是坐在一邊低眉輕笑,並未言語,對這裡的一切安之若素,極是怡然自得。不由暗想自己終是沒到那樣的道行,有些感慨地移開了視線,又隨即微微一頓。
對面的角落和我這裡一樣有些冷清,而粉衣麗人纖纖而坐,嬌艷地讓她即使沉默著也足以引去人們的注意。
良慈。沒想到重見時我又再度落入了她那嬌媚織出的夢網之中。許這就是無人願意接近她的原由吧,一是怕破壞了風景,二是怕成為了鋪墊。
良慈稍稍抬眼,恰是與我對視上了。
見那雙美目中起了一絲的波盪,我舉了舉手中的杯子,她亦舉杯,遙遙地我們互敬了一杯。
一下子又見了那麼多的故人,心下頗有感觸。敵友的界線在這宮裡不知為何總是這樣的模糊,模糊到理不出一滴點的頭緒。
「皇后她收到密報,說你和一個男人在園裡幽會……」玄燁的枕邊語此時又自一個未知的角落冒了出來,刺著心很是難受。那時我懷疑是良慈所為,現下莫名又有些動搖了這個斷言。可明明當初只遇到過她。是她嗎?又或,不是?
等夜幕點點下落後隨著玄燁聖駕的到來,中央布置著的戲台開始熱鬧地唱開了。
我一口接一口地喝著茶為自己提神,旁邊的人看得興致勃勃。可我卻是呵欠連連。
也許到了這裡我什麼都能被同化,惟獨那所謂的品位,要我同她們一般熱衷於這吵翻天般的戲劇,難矣。
「雅薇。」轉眼劇目已唱完了兩齣,我實在已經不堪忍受了,只得拉了拉她的衣袖,道,「這兒有些悶氣,我先出去走走,一會就回來。」
「不舒服嗎?」雅薇聞言才將注意力移了過來,「要不要叫人陪你?」
「不用了,我自己去,不會太久的。」我丟下一句話便起身準備退場。
好在我選的位子較僻遠,而那些個女人要麼看戲要麼看玄燁,倒也沒人留意到我的動向。
正要走出時感受到了一縷視線,直視而去,我毫不客氣地挑了挑眉,才見玄燁識相地移開了目光,並沒多加阻攔。只是他嘴角隱約可見的笑意,叫我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看到了我睡到「垂涎三尺」的樣子。
在外面隨意地晃了幾圈,無所事事的。
當夜有些涼,習習的風觸了肌膚,讓我不由地將衣領又拉緊了些,印象中戲台不遠應該有個荷堂,邁開步子便去找了。
蓮葉稀疏,但風姿仍在。
我挨著水邊就坐下了,風過,有些微擾了思緒。
不遠處戲台依舊霓虹萬彩,一想到那貌似平和的景象,我不由嘆了口氣。現在表面上雖是波瀾不興,但實際上暗地裡不知做過多少手腳。來日皇后一旦駕鶴西去,面對這耀眼地空在那的後位,那些女人還會繼續韜光養晦嗎?
未來這個世界時,雖然有讚嘆於那些隱士的桃源生活,但總不免疑惑於他們怎放得下這繁華的塵世,可現在竟連我自己都有了逃離之心。這「共侍一夫」的日子確是不好過,我不想勞心勞神,但可憐一入清宮便是處處身不由己,出宮的念頭怕也只能在愁腸中點點運轉了。
本來也未在玄燁對自己的感情上抱多大的希望,但,看著他與皇后的結髮之情,不知為什麼,心就偏偏有些揪緊的感覺。
一縷縷思緒飄過,我張了張口,不由幽幽地唱出了聲:「我是一隻小小小小鳥,想要飛,卻怎麼樣也飛不高。我尋尋覓覓,尋尋覓覓一個溫暖的懷抱,這樣的要求,算不算太高……」
所有的情緒仿佛都積累到了現在,一股腦地涌了出來,眼眶居然多了些澀味的液體。
有嗚咽的樂聲自身後響起,和著我所唱的歌,如怨如慕,如泣如訴,竟沒有絲毫突兀的感覺,就好似這首流行歌曲本就該由這古味的簫所配奏的,詩意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