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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中一修有淡淡的酒氣,明月皓潔,這樣低暗的白光覆著殘杯余炙,熱鬧過後的清冷,誰知比平日的寂寞更讓人心寒。繁華過去終成空,這樣的靡靡之景,如果不是親身經歷,又怎感受得到帶來的顫慄。
「貴人,皇上在那兒,卑職先告退了。」曹寅仍是沒有看我,低首離開了。
他是否準備一直這樣逃避我?我有些無奈,然思緒也只一掠而過,凝視向那高處,看向了那的一個孤獨的影子……
☆、第十四章?君王迷夢猶伴身
那個千古一帝,那個屏息凝神都只留威懾的男人,此時孤單地一人靜臥在高台之上。仿佛淺睡了,又仿佛不過是在沉思,明明只是一個分毫看不清的影,卻被周圍的空闊襯得這般淒婉。
整個皇宮是他的,整個天下是他的,但是,惟獨他的心,不是他自己的。
我有些遲疑,步子卻自己動了起來,一點點地走近,無聲息的,生怕驚擾了這個萬乘之君。
玄燁的身邊散著低淡的酒氣,杯子已自他的手中墜下了,掉在地上,濡濕了些許的地面。是淺睡的姿勢,一隻手依舊輕揉眉心,那道鎖一如既往的無從開解。細長的眉,柔和的臉線,此時有些蒼白而疲憊的神態。夜魔般自骨子中透著一絲的魅惑。
不知已多久沒這般仔細地看過他了,但也只有在那帝王的身份沒有橫亘在我們之間時,我才能這樣平靜地看他吧。猶記初見時他微顰著眉說那些女人他一個都不愛時的樣子,唇邊不覺多了抹笑。
這時的風有些涼,我弄不明白所有人都走了怎麼偏偏只留下了他。
不遠處有一件披風,我輕輕地過去取來,小心翼翼地覆上了玄燁的身。自己從不曾這般溫柔的,也許是因為被他疲倦的樣子弄疼了心,才會動作柔和地生怕弄醒了他。
玄燁的肩膀在我觸上時猛地一震,還沒看清是怎麼回事,只覺得有股力量將我生生地往後壓去。撞到牆面時是一陣巨痛,回神後看見的只是抵在脖旁的劍,閃閃的螢光中,玄燁的眼裡朦有霧氣,卻是覆蓋了層殺意,陰寒的感覺就自那金屬上傳了過來。
這樣的玄燁,冷酷到即使只是一眼,已足以讓人懼到顫慄。
「皇上?」我輕輕地喚了聲,卻發現自己的聲音竟連不成音。
玄燁的眼漸漸明晰了起來,殺戮的感覺淡去,又回復到了那種讓人捉摸不透心思的感覺。一臉的平淡無波,無喜無怒,看清是我後配劍一移又回了鞘,輕道:「抱歉,不知是你。」
看著他又緩緩地坐下,我的背依舊痛作一片,嘴角不由地多了抹澀意。
正所謂「高處不勝寒」,最沒有安全感的怕就是這個身為天下第一人的天子吧……
我的手被握住,一瞬間已被那人拉入了一個溫和的懷裡。
抬頭時玄燁的臉近在咫尺,他凝眸看我,道:「你為何用那種眼神看朕?那種悲憫的神色,朕不喜歡。」
許是因為喝了很多酒,他的聲音沙沙的,透著些疲憊。
我掙扎了下脫不了身,只能由著他以這樣彆扭的姿勢僵在那裡。背上估計是被摸去了層皮,現在被壓著是火辣辣地生疼,我只能皺下眉,直視他的目光看去:「皇上,您累了。」
玄燁看著我,但眼底的神色偏是讓人捉摸不透。只見他微微閉了下眼:「宛文,朕早累了。」
這樣的話讓我的心不由一顫,下意識地伸手想撫去他臉上的疲憊,但手在半空中停留,終是收了回來,五指緊握,偏一偏頭,道:「皇上,怎麼不回宮休息?明日還有早朝。」
他又將我抱緊了些,我就忽然間感覺到了他身上的冷。
有一段回憶自腦海中浮過,猶記自己也曾經一個人蜷縮在街道的角落,曾經茫然地溫暖不了自己的心。沒有反抗的,我就讓他這樣抱著,如一座雕塑般,再沒什麼動作。
耳邊的話吹著臉,他道:「宛文,你沒有野心,朕很高興。自那日後,朕不止一次想去你那,但又不得不放棄。如果寵幸一個有野心的女人,你該知道會是什麼樣的後果。可是,朕偏偏又是那麼想見你……」
是的,寵幸一個有野心的女人,將會帶來的後果我當然清楚,但知道歸知道,要真是發生在了自己身上就又是另一番感受。我抬頭一眼瞪去,話中多少有些不悅:「皇上錯了,宛文的野心比宮裡任何一個女人都大。而且宛文要的,皇上也未必給得起。」
「朕給不起?」他的臉靠近了些,好笑地瞅我,「這整個江山都是朕的,朕還有什麼是給不起的?」
「我要一個只屬於我的男人,一個可以日日陪我,平淡度日的男人。我要一個人的心只屬於我,不必每日擔驚受怕,不用每日獨守空房。」我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冷笑。
他什麼都可以給,卻偏偏無法給一個女人幸福,這就是掌權人的悲哀。
果然,玄燁的臉上又沒了絲毫的神情,那面具他素來比誰都戴得好。
他動氣了,他是真的動氣了。即使沒有表情,我依舊可以感到他的怒氣。
怕是再沒有比我更「得寸進尺」的女人了吧,已入了帝家卻還妄想著得到專寵,可這明明又只是平凡女人最為平凡的心愿罷了。
「那個男人,也未必非要是朕,對嗎?」伴著話語,我背上突然灼燒般地生疼,玄燁手上的力道加大了,緊壓著那塊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