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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線雜亂地散著,很是狼狽。
我沒有說話,卻也不再反抗,一咬唇將臉側向一邊,不再看他。
也許我早就該有了這個覺悟,只是他的縱容讓我忘了自己現在的身份罷了。
許久的沉默,並沒有預料中的粗暴,只是伸過了一隻手,在我眼角一撫,平添了幾多潤濕。
「真的這麼討厭朕嗎?又或者——你還忘不了,柳品笙……」這般的話語入耳,突如其來的滄桑感湧入了心。他的手離開時我看到了那微笑地顫動,我猛地掙扎著起身想要說出那個「不」字,眼前卻只留隱沒在門檻的背影,還有瑟瑟的冷風。
一瞬間,世界仿佛空了。眼角冰涼。
「我錯了嗎?堅持自己唯一還可以堅持的東西,結果,還是錯了嗎?」茫然地,我問。
是不是真的錯了?錯在在他的心上一刀刀地劃割,最後發現,流血的,居然還有自己。
「有些東西是守不住的,也是無法堅持的。」明如的聲音自窗外傳來,低低的,沒有起伏。她是一直在那的,自始至終,明晰了這一切。她道:「既然無法堅持,倒不若,乾脆放棄了吧。」
放棄……放棄千年後的那個我?徹底地成為「宛文」,愛他,生存在那么女人的陰謀和妒火中,徹底地淪陷?
我的聲音略有疲憊:「讓我再想想吧。」
外邊起了遠去的步聲,我知道那是明如離開了。
閉了閉眼,便幾乎斷了思緒。
走出澹煙宮,我獨自走在宮道上時,一路並沒有遇到多少的人。
皇后的死讓這宮裡人心惶惶的,估計很多人是想著這後宮要變天了,都急著在跳槽,急著在找可靠的新主子,好不熱鬧。
走了不多會就到了一個湖,我找了塊地兒挨著坐下了。
沒有人來打擾,只有風微微拂著發線。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麼,只是愣愣地遠望著。時間一點點如是流走,只知恍然回神,竟已只見黃昏落下的余暮,原來自己居然這樣虛度了整整一個下午。可是,該想的事一點也沒有想明白,依舊,沒有一絲頭緒。
無意中低頭時,看著水面中映襯出的人影,我不由地呆了呆。
還是那個初來時自鏡中見到的軀殼,但眉目間的神色不覺已和初來時改變了那麼多。猶記當初鏡中人有著的一雙乾淨的眼,而現下,容顏未改,但眸里已隱含了太多的情緒,深邃而不易懂。無奈苦笑,我到底還在掙扎些什麼呢?即使努力脫身,自己不是仍被漸漸同化了嗎?
想地有些出神,忽見自己的影旁又多了個人,忙是轉身站起。
這樣的舉動只在一念之間,但我很快又惱火了。自己根本不需要這樣緊張。
那該死的一急之下絲毫沒有站穩,腳下一滑,在那小子眼底忽起的笑意中,我很是狼狽地栽在了水裡。好在離岸近的地方是很淺的,我坐在那也只是漫到了半個膝蓋。
玄燁雖然竭力掩飾,但我一眼就看到了那抹明顯不過的笑意。他的神色淡淡的,早上的事仿佛從沒有發生過,那細微挑眉的動作幾乎讓我肯定方才他是故意的。
我抬眸瞪他,他卻突然笑了出來,向我伸出一隻手,道:「還坐在那做什麼?快上來。」他一副沒事人般的神色,依舊是平日的他,而絲毫沒有早上陌生的影子。
我突然懷疑是不是一直以來只有我一人在自作多情地煩惱著,而這佛爺壓根沒把這一切當回事?有些委屈,又有些惱怒,我一把拍掉了他「友好」地伸來幫助的那隻手,笨手笨腳地自己爬上了岸。剛才那一下竟是把腳給崴了,這一路上來,疼地我齜牙咧嘴的。
「細柳成腰風成鬢,湖波浸衣作水雲。」玄燁忽然悠悠地吟出了這般詩句。
「嬌襲天地山川氣,此身伶俜搏古今。」深吸了口氣,我接著念下,抬眸只疑惑地看去。只見他正深深地看著我,臉上沒有神色,反而有些空洞的感覺。這裡的一切和初見時是那樣的相近,只是,他這麼做又是為了表示什麼?這首詩,玩笑般的一首詩,他竟一直到現在還記得?
我們這樣相互望了好久,就當我以為他終於要說些什麼的時候,玄燁卻是吐了口氣,道:「時候不早了,回去吧。」我努力想從他的神色中找出一點頭緒,但終是一無所獲。
不由地嘆了口氣,我忍痛跟了上去。也許,他只是想從中找一些當時互處時的自然吧,但那一切,早已不真實了。
正無奈地收回思緒,我只覺眼前視覺一亂,已被扯著往旁邊猛地閃去。腳上的疼痛似一瞬間燃起了一股火,灼地我的神志一陣昏眩。
那一刻我幾乎發誓——此仇不報非女子!
☆、第二十六章 吾語此世托此生
當玄燁發現我扭曲的神色時我們已是在假山後面對面地緊貼著。
他似是有些懊喪,但又不能動彈,只是用那雙眼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我的神色。不可否認那張向來很有威儀的臉帶上這種表情是很有喜劇效果的,但因為腳被這麼一折騰疼地更厲害了,揚起的笑連我自己都感到比哭還要難看,於是餘光掠去時,只見眼前這佛爺的臉色又青了幾分。
但這又能怪誰呢?身為皇上他又何必要這般「躲」著外人?說到底不過是他的某種心理作怪,想著或許能在無意間又發現一些別的秘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