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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在耳邊狂呼,回神的時候我的背脊已經貼著假山,眼前的光線被修長的身軀遮在了外面,曹寅的呼吸在上方四散,迷離成一片。
前陣子日日浸沒在脂粉味中,比較之下,不可否認他給人的是一種舒心的感覺。
「你做什麼,唔……」根本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把我拉到假山後面,掙扎了幾下,突然感到一隻大手捂上了我的嘴。
冰冷的溫度陡然躥了開去,曹寅俯下頭,輕細的聲音如風吹在耳邊:「不要出聲,不然等會我也保不了你。」
似乎明白了什麼,我忙點頭。
不多時,果然聽到有人走進這院落的步聲,拍打著地面,一下,又一下。
然後,忽有東西砸地破碎的聲音。
外邊男子的話透著幾分低沉:「一個吳三桂已經夠麻煩的了,尚之信,耿精忠和王輔臣日前口口聲聲說誓死效忠大清,現在居然無故倒戈!」
顯是怒氣很盛,餘音未消。
聞言,我不由展開一抹苦笑。
聽這個聲音是——玄燁。
我神色的變動引來了曹寅帶點詢問的目光。
他的身軀緊貼著我,可以聽到他沉穩的心跳,而他也應該感受得到我突亂的心緒。
面上一燥,我伸出修長的手指,點著他的肩稍稍用了用力。
似也覺得男女授受不親,他識趣地拉開了些許距離。
「皇上,眼前需要操心的事怕不只是這些而已吧。」又一個男人的聲音,柔和卻聽不出任何感情,「察哈爾那邊早已蠢蠢欲動,京內也不斷有反清勢力與衛隊不時發生衝突。其中以楊起隆的勢力最為龐大,長此下去也不是辦法。」
頓時一陣沉默。
我背對著院落立著,看不到玄燁的神色,但空氣中不覺也凝結上了一種緊促的感覺,幾乎可以想像到玄燁微皺的眉尖,就如一道永遠解不開的鎖。
沒有親眼見過他誅滅熬拜的過程,但我可以理解尚幼之年被輔政大臣壓制下,內憂外患積壓著的苦。
「怎麼了?你在抖。」耳邊的空氣流過時帶點癢意,曹寅原本站遠了些的身子這時稍稍又靠近了些,但仍持尊重地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冷?」
聞言我的思維不由頓了下,這才想起現在我跟他的動作很是曖昧,臉上一時間不由躥起一團。
這時遠遠的隱約傳來了戲台那邊的曲律,盪在寂寂的空中。
那個不知名的男子輕輕地笑了幾聲,移開了話題:「是了,皇上近幾日又要納妃了。」
「都是皇后她們的主意。」
玄燁的聲音淡淡的,我這才想起他對納妃的事也不很滿意。
「這是皇上之福,娶了這樣一個識大體的皇后,不求獨占皇上,反是四處為您搜尋寵妃。可惜,似乎這些妃子未曾有讓皇上滿意的。」
話語中調侃之意溢於言表。
一時我有些好奇對方的身份,他與玄燁對話時竟然可以這樣寵辱不驚、平心而談,就像是聊家常。
剛想探頭出去,下面的話語讓我的身子不由一僵。
玄燁說:「這一屆的秀女,有一個很是特別。」
「哦?」那男子顯是很有興趣,「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郭絡羅氏家的那位小姐。」玄燁的話出,溫存地讓我幾乎在眼前閃過了他的笑意。
但這一刻我直想逃。
出生到現在,我還未遇到過這種露骨的表白,即使是在背地。
男子笑言:「之前我也有聽過宛文小姐的才名,她居然能撩動皇上的心?相貌想必是也是脫俗至極。」
「她的容貌的確不錯,但也沒你說得那麼驚艷。」玄燁也笑,「不過,卻很有趣。」
兩人在外面開始談論無關緊要的話題,我卻僵在那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頗有無奈地抬頭想一聲悶吼,不料正對上曹寅的眼直直地看著我,心跳險些漏了半拍。
方才為了不被外面的兩人發覺,他同我靠得很是近,彼此身體的溫度灼熱地透過衣衫傳來,我聽到自己急驟的心跳聲。
「曹寅,出來吧。」玄燁的聲音適時響起。
這時我才發覺另外那個男子也不知是什麼時候走的。
周圍很靜,我感到頭頂的呼吸一時淡去。
曹寅走了出去,離開前輕拍了下我的腦袋,低聲說:「小心別出聲。」
他好象到現在為止一直認為我是個膽小怕事的宮女,這讓我隱約覺得好笑,偷偷探出腦袋,看到他在玄燁耳邊說了些什麼,然後只玄燁點了點頭,說:「讓她出來吧。」
我不由身子一僵。
迫不得已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從假山後面走了出來,端端正正地做了個萬福:「皇上吉祥。」
「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宮女?」玄燁神色雖沒什麼變化,但我看到了他眼底一閃而過玩味的神色,雖是問向曹寅,但他的視線始終落在我的身上。
他沒有說「免禮」,我又不好逕自起來,一段惱人的沉默一直延續著。
腳隱約泛上酸楚,我的身形漸漸不再那麼平穩,而玄燁看著我的視線卻始終帶點深意,我無從探究,只能努力地低著頭。
「起來吧。」這位佛爺終於善心大發地如是說。
「謝皇上。」我應道,起身後依舊恭敬地斂眉低首。
「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