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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很多很古怪的行為,是他沒有辦法理解的,他在她身上碰了那麼多次壁,沮喪過,也躊躇滿志過,卻似乎沒想過要離開。
那天醫生問他有沒有想過是出於責任感,他那時回答不上來,後來想想想是會有一些的。
很多個瞬間,滿足於自己在她面前是特別的,當然也有很多瞬間懷疑沒有自己,她是不是會失控。她對這個世界充滿戒備,大多時候她可以好好生活,她有獨立生存的能力,但她身上的某些特質,註定她在危險的情況下無法像大多數人那樣去選擇,她會很輕易就越過道德和法律的底線。
他記得中學時候她經常被欺負,因為性格古怪被排擠,她沒有告訴父母,因為祁父祁母是個社會達爾文派,認為優勝劣汰,沒有能力才會被欺負,解決人際關係中的麻煩是一個成長中的孩子一門必修的課程,他們倒也並不是不願意幫助她,但他們更希望祁免免去尋求更高效更有力的解決辦法,而不是捨近求遠回家去哭訴。
因此就連季淮初都沒有選擇直接告訴她的父母。
在某次幾個學生合夥偽造她的筆記給班級里另一個因為「娘炮」而被排擠的男生寫情書,並當眾誦讀嘲諷後,他去找了她的老師。
他頂著季家的名頭委婉勸告老師,這件事性質惡劣,如果不能妥善解決,那麼季家堅持十數年對學校的教育資助可能需要重新考量。
他並不想用這種不太體面的做法,但他直覺放任不管可能會釀成更慘烈的後果。
最後學校從重處理了這件事,她的語文老師有一個性格極為靦腆害羞的女兒,因為膽小和愛哭也經常受欺負,她十分能夠感同身受,因此把祁免免和那個男孩叫去辦公室安慰了很久,她覺得性格是一個人獨有的品質,沒有性別之分,更沒有高低優劣之分,一個天性敏感的人容易共情別人的不幸而流淚,可能在一些人眼裡是懦弱和矯情,但從另一個方面講也未嘗不是一種可貴的善良的品質,一個天性冷漠寡情的人,可能失去一部分柔軟,但也許會少了許多被感情牽絆的煩惱。
祁免免聽進去了沒有他並不知道,只是很久之後他才知道,那幾天祁免免無聲無息並不是在忍氣吞聲,在她的字典里也並沒有這個詞語,她用了幾天時間了解到了幾個人每天放學的路線和常去的幾個地方,得到一個每周末這幾個人會全部聚集在一個地方的結論。
她準備做什麼,季淮初不得而知,但學校處置完這件事,她便沒有再繼續了。
他充當了很多次安全閥的角色。
但他不是聖人,也沒有人會願意背上沉重的枷鎖,除了責任感,當然還有別的,比如愛。
她滿足地蹭了蹭他的胸口,呼吸逐漸變得綿長均勻。
徐醫生說:「她總說自己很危險,但卻深知跟周圍一切的安全距離,我是說,她其實比大多數人更冷靜更理智。」
季淮初點頭:「她並不是個沒有理智的瘋子,恰恰相反,她很清楚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在做什麼事,會有什麼後果。她唯一危險的只是,很多普通人覺得可怕的後果,對她來說就只是行為必然付出的代價。甚至會覺得行為的意義本身高於代價。」
徐醫生:「你確實很了解她,她沒辦法和社會建立有效的聯結,說一句不太恰當的話,我認為她充分了解法律和社會規則,但如果有一天她殺了人,我絲毫不會覺得意外。」
她不會因為害怕某個人傷心而去敬畏法律和生命。
也不會害怕身敗名裂而去約束自己的行為。
對她來說,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道冰冷的公式。加入條件,演算,得到結果,僅此而已。
季淮初沉默片刻,卻搖了搖頭:「我總覺得她不會,她身上有很矛盾的氣質。有時候你覺得她冷漠得過分,但有時候我覺得她比任何人都有人情味。」
一個從小當動物馴養,卻又接受了正常的教育的「聰明」小孩,她有一萬個理由變壞,但一路走到現在,無論她有多少殘忍瘋狂的念頭,有多少個瀕臨失控的瞬間,但她始終還在這個規則里打轉。
徐醫生愣了愣:「其實我覺得她很難溝通,我接觸她至少有五年了,這五年裡,我試圖引導她袒露自己,但我總有種直覺,我知道的都只是她想讓我知道的而已,她過於聰明了,沒有人可以在她的邏輯里找到弱點,很多時候我甚至覺得她是個正常人,根本不需要我給她提供幫助。」
季淮初只想知道一個問題:「她的訴求是什麼?」
徐醫生搖搖頭:「她想做個正常人,希望我幫她分析她和別人的不同,調整她的行為和認知。但其實我覺得她很清楚自己和別人的區別,也能把握分寸。不過,她好像只在乎能不能和你相處。」
所以她才會一直想要見他。
但是,季淮初蹙眉:「很抱歉,我腦部受過創傷,丟失了一部分記憶,恰好是關於她的,我可能沒辦法提供更多細節。如果想起來什麼,我會再和您聯繫的。」
「我以為你會很想知道她的想法。」徐醫生深刻知道祁免免是很討厭解釋的人,哪怕你無緣無故衝上去對她說你是個賤人,她說不定也會欣然點頭:對,我是。
因為她根本不在乎。
對於一個正常人來說,和這樣的人相處太累了,尤其是作為戀人,甚至會因此受到傷害。<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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