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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的男人話還沒說完,就再次被滿臉寫著「無聊」的白和璧打斷。
「深度,的確夠深度的,」他哼笑一聲,仿佛在聽一個老套的笑話,「所以,你們通通因為疑似嫖娼進了局子?這鐵一般的交情可不常有啊,得好好珍惜。」
司青舜還在為自己辯護,「不是這樣的,是公關部沒做好調查,我今天真的……」
白和璧立刻反問:「那是什麼樣?你們做交接工作的時候,不先查查那是什麼地方?自己蠢,還要怪別人?」
那頭的男人啞口無言。
電話那頭,白和璧平日裡軟和似棉花的語氣變得像刀子一樣尖銳,似乎戳破了平日裡所帶上的溫和假面。
——我已經查過了,這個場所是沒有問題的。
司青舜想為自己辯解,可是話到臨頭,他又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的信用早就在白和璧那裡,從一百變成零了。
白和璧知道司青舜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脾性,「嘖」了一聲,對他這個樣子十分不耐煩,於是他換了一個角度和司青舜說話,一個私人的角度。
「對,『今天』不是你的錯。」
白和璧在『今天』這個詞上加重了語氣,像是回憶起了什麼。
這兩個字宛如一把利刃,直直地捅向對話那頭司青舜的心臟,讓他血流如注,無法呼吸。
「我知道的……『今天』,」他嘴裡咀嚼著這兩個字,低低笑了一下,「我幫你強調了,你可以不用重複了。」
毫無預兆的開始進攻,一針見血。
白和璧還是白和璧,一開口就知道怎麼往別人心窩子裡捅。
司青舜沒再出聲,電話里只剩下粗粗的喘氣聲。
他的身體發麻,他想緩解一下白和璧給他帶來的壓力,但四肢像是被定在了地上,怎麼動都動不了,他只能被動地接收來自白和璧的進攻。
之前漫長的冷戰期間,他也一次都沒提過。
他還一直為此在心底感到過小小的喜悅,欺騙自己,白和璧其實是會原諒自己的。
原來只是沒找到爆發的點而已。
白和璧沒有溫度地笑了兩聲,「哈,你不就想聽這個嗎?」
他朝對面低吼了兩聲:「我不是,我沒有。」
警局裡的人被他突然的情緒失控嚇了一跳,都齊刷刷地看向他。
旁邊福助理見他這樣,立刻上前幫自己上司打圓場,打點一切。
司青舜感覺警局的冷光有點晃眼睛,而且控溫也似乎很久沒維修了。
他闔上乾澀通紅的眼睛,要不然他怎麼渾身發冷,這麼不對勁。
司青舜喘了幾口粗氣,呼出的都是涼風。
「乖,放心了,」白和璧似笑非笑,嘴上說著感同身受的甜言蜜語,眼睛卻一動沒動,「今晚得委屈我們的司大總裁的金貴玉/體,在看守所呆一晚。明天我再撈你出來,就算我不在你身邊,也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帶著細微的電流聲,司青舜覺得對面的聲音變得十分陌生,像是電子合成音。
那聽起來不是他的愛人。
他想掛斷電話,這樣就聽不到電話那頭喋喋不休的嘲諷聲。
那怎麼可能是他的愛人呢?
他的愛人怎麼會吐出如此鋒利的話語,像是嗜血的刀子,仿佛要在他的心臟上剜下一大塊肉。
喉嚨里像是被塞進了一堆砂礫,咽不下,吐不出,硌得他生疼。
那個紅色的『掛斷』按鈕就在那裡,可是手指像是不聽使喚地怎麼也點不上去。
眼睛裡的東西似乎有了重影。
指甲蓋磕碰到手機的電子屏上,留下了泛白的刮痕。
「再說了,司青舜,你可別忘記我們之間的約定——我們離婚的這件事,既然你回來了,那我必須得去看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白和璧意有所指,語氣輕快,仿佛明天不是來和他離婚,而是去參加宴會。
司青舜的眼睛裡全是紅血絲,胃火燒火燎,激得他直想吐。
「所以你放心,我們無論如何都得再見一……」面。
電話里的聲音戛然而止。
終於,在白和璧吐出最後一個傷人字眼之前,司青舜用盡全身力氣,才按下了紅色『掛斷』。
嘟、嘟、嘟……
他掛了電話。
那句尾音輕飄婉轉,散在風裡。
這次是白和璧沒有說完話。
世界安靜了。
手一松,司青舜無力地盯著從手中滑落的手機。
「啪」的一聲脆響,手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玻璃屏幕從小小的一角裂出了無數的裂縫,像是他和白和璧之間的婚姻。
他想彎下腰撿起手機,想著找個時間修好它,可是身體不聽使喚的往前傾倒。
但是,碎了的東西真的還能和原來一模一樣嗎?
司青舜想。
一股龐大如海潮的疲倦淹沒了他的意識。
視野陷入一片黑暗。
最後闖進耳朵的,是福助理焦急的叫喊聲。
***
關於掛斷電話後,在警局門口發生的事,白和璧全然不知。
他盯著被掛斷的手機,沉默不語。
過了一會,他將私人保存的司青舜的電話號碼和其他聯繫方式拉入了黑名單,只保留公事上的必要溝通,眼不見為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