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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們殊不知的是, 溫少言深知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更何況, 扳倒一個家族對溫少言而言並非易事,也沒有太多好處。他要的是斬斷洪婉在外的支撐,於是暗中卻幫扶了洪晟的侄子洪銳。洪銳與溫少言讀書的時候關係不錯,他與溫少言經歷也極為相似,都曾被家族排擠一直蟄伏待發,如今也逐漸站穩了腳跟。
這兩年來洪晟內憂外患,焦頭爛額之下根本顧不上洪婉,這才有了後來洪婉和溫良煜劍走偏鋒的事情。
原本上一次溫良煜透過溫良儒向九修堂買兇殺溫少言的事,溫少言就已經想收拾這母子倆了。
溫少言清楚九修堂的運作機制,於是頂著溫良儒的名頭想倒逼九修堂反殺溫良儒。再讓溫良儒逼出溫良煜和洪婉。
誰知道半路殺出一個余孟陽,溫少言不知道為什麼不願意讓這個有著黑白分明雙眼的殺手沾上不該他沾的血。
所以行動進行到一半就不了了之了,再後來卻是突入起來的圍剿讓九修堂直接覆滅。
也就是這件事給了溫少言一個啟發。
或許,有些事情他可以選擇另一種方式解決,比如,和警方合作。
真當溫良煜被銬上明晃晃的手銬,當溫良煜的面前擺著不容狡辯實打實□□的證據時,溫少言慶幸於自己的選擇。
這個選擇讓他可以坦坦蕩蕩地面對他的小余警官。
正是因為溫良煜被捕,讓巴不得溫少言再也不要回到這個家的洪婉第一次這麼熱情地邀請溫少言回家,甚至不惜打著老爺子想他的名號。
洪婉比溫少言想像中還要沉不住氣,沒等余孟陽參觀完溫少言的小樓,洪婉便已經派人來請了。
溫少言只是掀起眼皮看了眼來人:「現在老爺子的身體為重,我就不去氣他了。」
「這個……」來人笑容尷尬,誰都知道溫少言巴不得老爺子早點死,但是誰又敢戳破這層遮羞布呢,躊躇片刻後又道,「夫人也想您了,希望您能前去小聚。」
「別。」溫少言擺擺手,揚起唇角譏誚道,「她是繼母,我是繼子,老爺子如今昏迷不起,還是避嫌為好。以免讓我這位本就名聲不太好的繼母雪上加霜不是?」
這話說得來人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沒再多說什麼轉身離去。
余孟陽等到那人走了,才敢笑出聲:「你也太絕了,就不怕那人傳出去?」
「當然不怕。」溫少言也忍不住輕笑一聲,「你當他是什麼人?」
「什麼人?」
「我那位繼母的小情人。」
余孟陽張大了嘴巴:「你、你爸知道嗎?」
「原本不知道的,不過嘛,做兒子的怎麼忍心父親被人蒙在鼓裡呢……」溫少言微微一笑,笑容卻是一片森冷,「你猜他是怎麼突然病重的?」
余孟陽恍然大悟,先是同情了一下溫錦華,可想起溫錦華曾經做下的腌臢事,沒有他,也就沒有洪婉和溫良煜,那點兒同情只剩下對溫少言的心疼。
「你還有我。」余孟陽抬手揉了揉溫少言的頭髮,因為坐飛機,溫少言頭髮上沒有上髮膠,軟軟的髮絲,和本人看上去一點也不相似。
但余孟陽卻覺得這才是最真實的溫少言,剖開那一層層冷硬的外殼,裡面站的是仿佛還是當年那個無助的7歲男孩。
他用盡他所有的力量去成長,去拼搏。
用盡他所能祭奠當時他無法祭奠的母親。
哪怕他其實並沒能從那個可憐的女人身上獲得太多穩定的情緒和溫柔的母愛。
有的人用一生在治癒童年。
而溫少言身體裡那個7歲的男孩還固執地停留在原地,想搶過母親手中的打火機。
溫少言輕輕靠在余孟陽的肩頭,他竟然奇蹟般地感受到了放鬆,這棟小樓他不常回,因為在這個大宅子裡,他幾乎沒有辦法放鬆下來。
不知不覺中,溫少言睡著了。
他做了一個短暫的夢,夢裡的他奔跑在長長的走廊上,小小的皮鞋重重地踩在地板上。他氣喘吁吁地跑著,似乎在尋找些什麼。
這樣的夢溫少言做過很多次,夢裡的他很著急,但他並不想做完這個夢。因為夢的盡頭是他在天台上找到了他想找的人,但他想找的紅衣女人只是回頭看了他一眼就毫無留戀地一躍而下。
在褚醫生的幫助下,其實溫少言很清楚這只是他的想像,因為實際上的他並沒有目睹這一切,他知道的時候他的母親已經被蒙上了一層白布。
可無論怎麼清楚,這個夢境依然會回來找他,溫少言情願這份尋找的焦灼漫長一點,也不願意再一次看見那一幕。
但夢終究有盡頭,他終於跑完了所有的走廊,氣喘吁吁地推開了天台的門。
炫目的陽光讓溫少言無法睜開眼睛,但溫少言知道那一幕又即將會上演。
但當他睜開眼睛準備再一次承受母親的墜亡時,他的眼前只有天台和微風,一個人都沒有。
溫少言茫然地看著,他踉踉蹌蹌地跑過去,難道這一次他來晚了?
當他跑到天台邊緣時,身後傳來了溫柔的女聲:「小言?那邊太危險了,來媽媽這裡。」
溫少言轉頭,白衣女人衝著自己溫柔的笑著,張開了雙臂:「媽媽帶你回家。」
愣了許久,溫少言緩緩地朝著白衣女人走去,每走一步他的影子就被抻長了一點,當他走到女人面前時,已經高出了女人半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