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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分手的一刻,許聞見感覺自己身體中作為池染的一部分在隱隱作痛。那些不眠之夜,那些默默掉落的眼淚,還有一次次的苦苦哀求和被碾碎的自尊心,無不訴說著血淋淋的教訓。
他扮演池染太久,愛得太痛,痛得太久。這種畸形的愛就像化膿的傷口,如果不乾脆利落地剜掉,遲早會要他的命。他不要再愛沈西洲,一分一秒也不要。
他也不想再受愛情的苦,從這一刻開始,他的眼裡只剩下任務。而分手也是自己計劃的一部分。
沈西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說:「你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沈西洲臉色冷得嚇人,半晌後卻忽然笑了,大約是冷笑或是不以為意的笑,在臉上一閃而逝,隨後說道:「好啊,走吧,我不會留你。」
他早已習慣了池染會自己回來祈求和好,只要風箏線還在手裡,風箏就不會真的飛走。可是這一次,「池染」割不斷的線,許聞見來割斷。
許聞見默不作聲地轉身進屋,開始收拾東西。他收拾了一些衣物,把沈西洲送的東西全部留在了這裡,翻出以前的合照時,他一張張地看了一遍,摩挲著照片,最後放進抽屜里。
而那一枚曾經被池染——也是他視如珍寶的金色胸針,他擦乾淨後放到桌上,作為最徹底的告別。
沈西洲在外面坐了一整天,他什麼也沒做,浪費著寶貴的時間。同意分手的時候那麼漫不經心,等人走了,他卻後知後覺地怒上心頭。就像被養的聽話寵物咬了一口,讓他難以接受。
他絕不可能主動聯繫池染,甚至下定決心,等下一次池染找上門來苦苦哀求的時候,絕不會輕易放過他。
誰先提出分手,誰就要付出代價。
許聞見離開沈西洲家後,重新租回了以前的房子。除了衣服,他只帶了自己的貓。
他太累了,精神和身體都疲憊不堪,他嘗試聯繫羅雲山,卻怎樣都聯繫不上。他只好先拿出電腦,開始制定一個完整的計劃,用來沈西洲,達成和原始碼的交易。
首先,他要搞清楚沈西洲為什麼會對楚妍感興趣,甚至能發展出進一步的關係。
為此,他調出前面的劇情,反覆觀看與楚妍相關的內容,乃至楚妍發給自己的監控錄像也看了好幾遍。
楚妍在沈西洲心裡是「惡之花」,而池染在他心裡是單純無瑕的白紙。這恰好是兩個極端。許聞見突然意識到,沈西洲不僅對美的追求是極端的,對愛情的追求也是極端的。
但是他對池染的愛還有更多要求,不僅要有一雙好看的琥珀色眼睛,更要這雙眼睛能煥發光彩,這才是最美的。
由此可知,沈西洲移情別戀的原因,很可能是自己作為池染的魅力值跌到了0%,自己作為他的收藏品,卻變得平平無奇,這讓他感到厭倦和失望。
於是他自然而然被楚妍吸引,也就是所謂的繆斯女神。
分析完這些,許聞見心裡的計劃變得更加嚴密完整,於是迅速記錄下來,又修修改改到天亮。
他不敢停下來,因為一停下就會想到沈西洲,想到許多不該想的東西,被那些壓抑的情感逼得喘不過氣。
他知道自己不能想,不能心軟,不能再被沈西洲左右情緒。
他身心俱疲,不知不覺間趴在桌子上就睡著了。此時趴在他腳邊的琥珀抬頭叫了一聲,見他沒有反應,便跳上他的腿趴下,用自己柔軟暖和的皮毛給他保暖。
許聞見做了一個夢,夢裡的自己一無所有,投身於一場大火中,如同飛蛾一般被燒成了灰燼。
當他驚醒時,竟不知不覺淚流滿面。
他抱著琥珀,埋在它身上悄悄擦掉了眼淚。
琥珀也驚醒了,大大的眼睛盯著他,眼中映出他悄無聲息落淚的樣子。
三天後,在一家旅館的樓下大廳,一個男人喝得醉醺醺地走進來,一邊拿著酒瓶子繼續喝,一邊罵罵咧咧道:「臭婊子,老子遲早要弄死你,敢算計我……知道我是誰嗎……」
他走著走著,突然被拱起的地毯絆了一下,旁邊有人伸出手來扶住他。
「謝謝啊……」男人說。
「不客氣,你住在哪,我送你上去吧。」許聞見說。
「你是服務員啊,呵,這小破地方服務這麼周到。」男人搭住他的肩膀,又灌了一口啤酒,拉著他往電梯裡走,說:「三樓,小哥給我按一下。」
許聞見按下三樓,又扶著他一直進屋裡。男人的房間裡到處是垃圾,一片髒亂差的樣子。許聞見把他推到床上,見他沾床就睡,無奈地過去開窗通風。
他找了個乾淨的凳子,在窗戶邊坐了很久,一直等到男人睡醒。
「……臥槽,你誰啊,怎麼在我屋裡。」男人醒過來嚇了一跳。
「我送你上樓的,記得嗎?」許聞見踢開腳邊的一個易拉罐,走到他面前說:「張泰,我想問你,關於趙曉敏的事情。」
聞言,張泰警惕地問:「你是誰?有什麼目的?是不是那個賤人讓你來的?」
「別激動。」許聞見倒了一杯水放到桌上給他,又坐下說:「我不是趙曉敏派來的,只是一個想知道真相的記者。關於你們的女兒墜樓的事件,我有一些疑問。她真的是被你扔下樓的嗎?」
張泰冷笑一聲,「不是,我說了不是,你們還不是不信。你們這些狗屁記者,搞一些狗屁輿論。告訴你們,不管用什麼手段,只要沒有證據,你們就別想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