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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他仰面摔倒的瞬間,沈西洲感覺那一秒無線拉長,連他衣角飄動的弧度都那麼清晰,自己的心跳仿佛停止了,不顧一切地想阻止他跌在地面上。
可是距離實在是太遠了,沈西洲沖得太快,中途狠狠跌在地上,又手腳並用地爬起來,狼狽地跑到他身邊,把他抱了起來。卻又只能眼睜睜看著鮮血汩汩地往外涌,怎麼都止不住。
「是誰要殺他?」關明珏問。
沈西洲回過神來,仍不理會他,眼神麻木,沒有一絲表情。
關明珏便一把扯住他的衣領,咬牙切齒地說:「說話!我看你那時候的反應,肯定知道他會遇到危險,是不是?」
「滾開!」沈西洲用力捏住他的胳膊扯開,眉心的戾氣若隱若現,撫平自己褶皺的衣領說:「不管發生什麼都是我和他之間的事,你不過是個局外人。」
「不,我比你更了解他。」關明珏說:「他不是池染。」
此刻沈西洲才眸光一動,眼神有了些許變化:「你都知道什麼?」
關明珏說:「你先告訴我,是誰要殺他。」
兩人都猜測著對方會知道什麼,是否有關鍵信息值得交換,而他們所遭遇的詭異的事情趨勢他們在這一刻達成共識。
沈西洲先說:「如果我猜的沒錯,是楚妍要殺他。」
緊接著,沈西洲把自己在楚妍家裡看到的一切都告訴了他。包括楚妍的計劃,
關明珏問:「什麼是數據空泡?」
沈西洲卻說:「想知道更多,就先告訴我,你怎麼知道他不是池染?」
「其實我之前一直有猜測,但是今天確定了。」關明珏拿出了那張紙條,「有人借我的手寫了這些。」
沈西洲接過來看了一眼,脫口而出道:「難道他也找你了。」
「誰?!」關明珏迫不及待地追問。
沈西洲沉默了足有一分鐘,看著ICU里躍動的心電圖,緩緩說:「如果這個世界不是真實世界,那麼一切都說得通。我從許聞見那裡,對,也就是池染,我從他那裡知道了一些所謂的真相,但是另一個人告訴我,許聞見所知的也不是真相,我現在也不知道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接著,沈西洲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和盤托出。
關明珏幾度想打斷他,提出自己的疑問,但沈西洲只會回答五個字:「我也不知道。」
聽完他說的所有,關明珏更覺得荒謬、不可思議,他甚至覺得發生的事情都是沈西洲的臆想,是沈西洲精神失常導致的。
「換成別人說我精神失常,我無可辯駁,可是你。」沈西洲又把那張紙舉起來:「在經歷了這種事情之後,你覺得我有病嗎?還是說,你得了跟我一樣的病,你也精神失常?」
關明珏沉默了,他似乎在思考自己的人生,自己所經歷過的一切,如果說那些都是假的,總顯得不可思議。
他們陷入了長久的窒息一樣的沉默,沈西洲看著病房裡的許聞見,而關明珏看著自己的影子。
一夜無眠,第二天早上轉去普通病房之後,許聞見很快就醒了。護士通知他們:「病人醒了,你們可以進去看看他。」
沈西洲率先推開門進去,而關明珏站在門口踟躕著,並沒有立刻進去,對他來說,許聞見醒了,意味著他可以質問他,去驗證沈西洲所說的那些話是否是真的。
撲朔迷離且殘酷的現實撲面而來,關明珏卻定定地站在原地,像一個游離於病房之外的旁觀者,抑或是在命運的分岔路口失去方向的旅人。
「你醒了。」沈西洲彎下腰,握住了他的手。
許聞見有些迷茫地問:「我怎麼……」
「你中槍了,但現在已經沒事了。」
「我怎麼會中槍?阿洲,你……」說著,他突然頓了一下,把手指從沈西洲掌心抽離,「不是要分手嗎?放開我。」
沈西洲愣了一下,緊接著說:「我不分手,不放。」
「放開,去找楚妍吧,我跟你結束了。」他激動起來,雖然很虛弱,卻拼盡全力地大喊:「醫生……醫生!」
「別動。」沈西洲按住他,眼看著鮮血從紗布里滲出來,紅著眼不敢用力按又不敢放手,一時間手足無措,輕聲細氣地哄著:「好,我放開,我去找醫生,你別動,行不行?別動……」
正此時,關明珏已經把醫生叫來了,醫生注射了一針鎮定劑,這才讓他恢復平靜,馬上陷入了昏睡。
「醫生。」關明珏小聲說:「他好像撞到頭了,您能不能給檢查一下?」
醫生說:「檢查過了,輕微的腦震盪,問題不大。不過病人情緒不穩定,你們都別進去了,最好是通知家屬過來照顧。」
兩人都沒有說話,「池染」是有家人的,可是許聞見沒有,至少在這裡沒有家人。
他們坐在門口,過了好一會兒,關明珏忽然說:「他有點不對勁。」
沈西洲自然也感覺到了,許聞見是個非常冷靜的人,不會這麼激動和情緒化,除非……
似乎是聽到了他的心聲一樣,關明珏說:「除非他現在是池染。」
「許聞見就是池染,他們是同一個人。」沈西洲說。
「他們是同一個人,可是池染不知道。」關明珏說。
「什麼意思?」
「什麼都不知道,事情就會變得簡單。」關明珏似乎心有所想,卻一反常態地沒有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