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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他越說越來勁,還更加振振有詞了,季挽實在忍不住,側過臉對著路寂這邊,勾起唇:「聽到沒有,老師是真心覺得我們很像,都說到這個地步了,我要是不叫你一聲,是不是說不過去了。」
知道他這是玩心上來,路寂輕輕搖頭,垂下視線,故意沒理他。
季挽看他雖然不說話,也沒什麼表情,嘴角卻噙著疏懶的笑意,雙眼皮自然低垂著,有一種漫不經心的溫柔。
這個模樣看得季挽心裡有點痒痒,胸口咚咚咚的,像揣了只想要惡作劇的小兔子。
他突然想知道路寂到底能縱容他到什麼地步。
無意識舔了舔嘴唇,直起腰小心往前挪動,豎起一根手指在路寂耳側有些黑硬的鬢髮撥了下,而後慢慢湊上去,貼近他耳邊,壓低嗓子:「哥。」
空氣似乎都在這一刻停滯下來。
路寂的手不明顯地顫了一下,季挽的那聲「哥」語調短而輕,尾音很軟,含著未散的熱氣,蠱惑著他心臟尖端無數根敏感的細軟神經。
他聽到自己的呼吸變得粗重而緩慢,慢動作一樣緩緩側過臉,他們的距離依然很近,近到可以數清對方睫毛的程度。
季挽的瞳孔黝黑清澈,清晰地映出他此刻強忍欲.望的壓抑神色。
像是被一盆冰水兜頭澆醒,路寂恍然回神,倉惶地抬手捂住這雙眼睛。
乾燥火熱的掌心緊貼著細細薄薄的眼瞼,他甚至能感到季挽的睫毛在一個勁地抖,搔得他手心泛著酥麻的癢意。
「別瞎叫。」
良久之後,路寂啞著嗓子低沉開口,垂下眼皮,緩緩舒出一口氣。
季挽拿開他的手,抿抿唇,看得出他眼神里其實也有些許羞澀,卻還是堅持問:「為什麼,我這樣叫你,你不喜歡嗎?」
路寂喉結很輕地吞咽一下,微默片刻:「沒有不喜歡。」
「那就讓我叫啊。」知曉他的態度,季挽便瞬間放下心來。
其實他一直覺得叫路寂學長太過生分,學長學長的,跟叫其他學長一點區別都沒有,完全配不上他跟路寂目前的深厚友誼。
今天老校醫的話點醒了他,讓他突然想到這麼個好稱呼,既親近,又不會太過僭越,沒有比這更好更合適的稱謂了。
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心下很是滿意,季挽唇角勾起滿足的笑,看到路寂盡在眼前的寬厚肩膀,腦袋靠上去蹭蹭,柔軟的髮絲撩撥著路寂的鎖骨,聲音軟軟的:「哥。」
路寂身形徹底僵住,喉結不自覺來回滾了許多下,只覺得右側肩膀像是沒有知覺了,肌肉緊緊繃著。
默默無言良久,最後還是在季挽略微有些痛苦的低吟中打破沉默。
路寂頃刻回神,緊張地低頭看向他:「怎麼了?又疼了?」
季挽緩緩吐出一口長氣,伸手抱住受傷的那隻膝蓋,耷拉著眼尾,鼻尖皺著,看著就是沒怎麼受過疼的模樣,一臉嬌氣。
「可太疼了……」
「疼是正常的。」老校醫端著杯熱水,坐在凳子上翹起二郎腿,耐心叮囑:「至少也得疼過今天晚上,皮外傷不打緊,就是麻煩,回去記得不要沾水,及時換藥,養上兩三天也就能結疤了,對了,新鮮傷口也不能摩擦,粗糙衣料什麼的不要上身,不然結疤慢,好的也慢。」
季挽疼得額頭冒汗,校醫說的話也就只聽了七七八八,旁邊的路寂卻默默把每句話都記在心裡,還又額外問了其他的注意事項。
要離開時季挽扶著床想自己下來,還沒開始動作,身體突然騰空,又輕飄飄落進路寂懷裡,像來時把他抱來那樣。
起先在球場時季挽還是有些不自在的,自己一個大男人,還是第一次被人用這樣的姿勢抱。
但現在畢竟是特殊情況,他腿傷成這樣,總不能單腳跳著走,那畫面想想也是滑稽,何況抱他的不是別人,是路寂。
心裡這樣想著,便在他懷裡慢慢放鬆下來,臉頰隔著單薄的球衣緊貼在他胸口,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麼近距離接觸別人的胸肌,軟硬兼有的厚實觸感還挺新奇的,忍不住蹭了幾下,半眯起眼睛懶洋洋打了個哈欠。
這個懷抱也太太太舒服了,不知道以後哪個女生會這麼幸運,能心安理得地把它獨占。
季挽是個心裡藏不住事的人,想到什麼很容易就在臉上表現出來,路寂瞥到他在自己懷裡睜著眼睛發呆,笑著問:「想什麼呢?」
季挽搖搖頭,眼神中還有幾縷未散的迷茫,怔怔開口:「在想,你這麼完美,將來你的女朋友肯定會很幸福。」
似乎沒想到他出神半天是在想這種事,路寂看了他幾秒,撇開眼,語氣有點淡:「是嗎,你覺得我很完美?」
「是啊。」季挽覺得這件事根本就不容置疑:「你長得這麼好看,又溫柔,又會體貼人,什麼都會,簡直就沒有你做不成的事,這還不算完美嗎。」
路寂沉默了一會,抱著他繼續往前走:「沒有什麼人是真正完美的,就算有,也不可能會是我,我是一個很糟糕,非常糟糕的人。」
路寂這些話說完時,大廳外恰好拂進一陣涼風,吹動他額前漆黑的碎發,卻不能讓那雙靜如沉湖的黑眸皺起半分漣漪。
季挽看一眼他的神色,默默沉吟。
他不懂路寂為什麼要將自己說得這般不堪,但是個人都會有自己的情緒,有不想讓人窺探的內心世界,強大神性如路寂也不可能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