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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楚父才知道這個兒媳婦的偉大。
柏舟是楚子郁的刀鞘,永遠溫柔包裹著鋒利的刃尖,他也會受傷,但都傷在常人看不見的地方。
有他在,楚子郁就不會失控。
他必須得活著才行。
楚父楚母千留萬留,兩個哥哥也一直賠禮道歉,知道柏舟無父無母,竟然說要額外給柏舟貼一份嫁妝,其實說白了,就是他們一家給柏舟的補償,別的不說,楚氏金融百分之七的股份,就已經是最頂級的報酬了,他不覺得自己該收這份無功之祿,楚子郁的病並沒有治好,而且這些旁人夢寐以求的股份,他並不在乎。
從老宅出來,他只收了一瓶酒。就像他第一次給楚子郁調酒那樣,他在家裡布置起一個小小的吧檯。楚子郁坐在對面,柏舟動作生疏地把酒倒進調酒器。
「是那一次在酒吧見面,你給我調的那種酒嗎?」
「不。它的名字叫寡婦之吻。」
楚子郁愣了愣,氣笑了:「誰是寡婦?我還沒死呢你就這麼咒我!你是不是想我早死然後你——」
柏舟撐著吧檯,輕輕地吻住楚子郁喋喋不休的唇。
「今天是我和他的第一天。」柏舟摩挲著他的下巴,「他死了,你要收留我嗎?」
楚子郁怔怔地,恍惚之間仿佛明白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有明白。他渾渾噩噩地去親柏舟的唇,卻被柏舟抱起來,放在吧檯上。
這時候,他們都以為他們有了美好的明天。溫暖堅實的懷抱驅散了冬夜的苦寒,柏舟喝了酒,律動得很漂亮,他單手扶著楚子郁的肩,氣喘吁吁的,長發在水晶燈下又呈現出烏亮細閃的光澤,楚子郁撩起他的發尾,在一串細吟中輕輕落下一吻。
因為這個舉動,柏舟少見地臉紅了。時至今日他的臉色總是蒼白的,臉紅的時間很少,但並不是完全沒有,就比如此刻,他還是會感到心頭滾燙。
「我愛你……」
他重複這個咒語。
楚子鬱熱情地回吻他,貼著他消瘦卻依舊漂亮的身體,俯在他耳邊啞聲低語:「我也愛你。」
他們戴著戒指的手緊緊交扣在一起,柏舟的左手無名指上,一枚墨翠婚戒溫潤細膩,雕飾著精細的並蒂蓮紋,楚子郁則戴著一枚鑽戒,戒托上是一顆世所罕見的淺茶色亮黃鑽,那是最接近柏舟眼眸的顏色,但楚子郁看都不看一眼,因為最珍貴的寶石已經在他眼前。
今晚,他們都睡了一個好覺。
洗完澡後,楚子郁給柏舟吹乾頭髮,兩個人擁抱著躺在床上,好像以前施加與被施加的所有傷痛都已經煙消雲散。柏舟終於願意再度躺進他的懷裡,不再心有餘悸地檢查他枕頭底下是否有刀刃、藥物,甚至是槍支。
他的頭髮軟軟的,蓬鬆得恰到好處,夏天很熱,很難打理,冬天就正好能夠纏兩人一身。楚子郁都不怎麼敢動,怕一動就扯到他的頭髮,看柏舟睡得香甜,一陣睏倦襲來,終於帶著一身的疲累進入夢鄉。
這樣幸福而又安穩的日子持續了半個月,柏舟每天都很高興,早上會很早起床,風風火火地跑出門去超市買菜,洗菜切菜,煎蛋熬粥,楚子郁一睡醒就能有熱騰騰的早飯吃,終於也感受到成家之後的幸福。
柏舟的手藝不算好,楚子郁又一向是很會挑刺,胃口很刁的人,但柏舟只要做飯,鍋里就不會剩下任何食物。
時間一久,柏舟好像也覺得自己的手藝不錯,於是午餐和晚餐也做得有模有樣。公司里有人問起楚子郁的愛心便當,楚子郁總會自鳴得意地露出自己的婚戒,故作鎮靜地說:「老婆做的。」其實早在前一天晚上,他就已經想好了要怎麼回復這群八卦的下屬。
日子這樣過,就很好。
但生活並不總是這樣好。
時隔一個月,楚子郁的又一次發作,是在得知柏舟新戲是和溫年搭檔出演雙男主的時候。這是部文藝片,劇本他看過了,撕碎後扔了一地。
哪怕這個劇本里沒有設計任何吻戲和床戲,他依然接受不了。陸琴寫的劇本太細膩,娛樂圈好幾對情侶都是因為出演了她的劇本因戲生情。柏舟本來就對溫年很有好感,他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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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如潰土煙塵
開機第一天, 楚子郁親自送他去的片場。重返職場並沒有給柏舟帶來多大的影響,好像真的是他所說的那樣,不過是家裡太無聊了, 出來解解悶而已。
他在劇中扮演一個連環殺人犯,重病逃亡的最後一段時光,住在苗疆臨河的小閣樓上,以畫畫賣藝為生, 偶爾窮愁潦倒的時候也接客,因緣際會之下, 邂逅了因晉升不順來這邊旅遊散心的刑警。
他的扮相一改往日清冷疏離的風格,刻意地濃妝艷抹,長發胡亂地披散著, 常常赤著腳穿著一襲綠麻裙在閣樓的藤椅上畫畫,閣樓昏暗,他的眼睛也不太好, 握著畫筆的手蒼白枯瘦,如同腐爛的枝杆。
起初人們總是看不見他的臉, 直到某天風很大,吹飛了那一屋珍貴的宣紙,人們才從那扇小小的窗戶中窺見那人絕世的容顏。山上的土匪頭子聽說寨子裡住著一位美人,成群結隊地過來時,卻在他屋子裡發現了不成塊的屍體。
柏舟沒有演過這類人, 但導演卻發現他身上某種頹喪而衰敗的氣質和他想要的「林之河」非常相似,柏舟素顏站在那裡,甚至不需要任何服化道, 就已經是林之河的樣子, 冷漠, 脆弱,近乎瘋狂的沉著,美麗燦爛的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