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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溫年沒有說,更沒有問。一張白紙遠比一張塗鴉紙更好發揮,演戲也是這樣,以他的經驗來看,柏舟是個難得的人才。
他不禁想到,這樣的人,讓給楚子郁糟蹋的話,真是太可惜了。
…
楚子郁在辦公室,沒來由打了個噴嚏。
正好處理完幾個合同,他想看看柏舟在幹什麼,滑鼠點開桌面上的加密程序,柏舟工作室的景象一覽無餘,意外的是,柏舟並不在這裡。
楚子郁皺了眉。
今天早上柏舟沒有讓他送,渾渾噩噩地上了陶竹的車。他太急切了,柏舟可能也發現了端倪,但他沒有說,只是那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露出十分茫然而受傷的神色。
想到這裡,楚子郁有些心疼,唇角卻帶上笑意。
沒關係,他會好好哄的。
貓咪娛樂和楚氏金融總部離得並不遠,大約一條金融街的距離,等會兒下班他就去接他,帶他去國金中心頂樓的空中花園吃飯。今晚他也不去夜總會了,他們沿著松江河,吹吹晚風,要是能遇到一兩個茶館,就進去聽一齣戲,路過花店,給柏舟買束花,他應該就會高興的吧。
柏舟和他所有的前任一樣,都是很好哄的。他已經拿捏好了。
第23章 超速與綠化樹
貓咪娛樂大廈九樓工作室的燈一直亮到十點,溫年很願意教,幾乎是傾囊相授。柏舟知道溫年費心,也知道自己耽誤了溫年的事業,學起來就更加迫切,僅僅一天,溫年就從他身上看見了專業演員的基本素養。
溫年拿了新電影的劇本給他試戲,面對鏡頭,柏舟一點也不怯場,和溫年順利地演完了第一場衝突戲。出乎意料的是,他的情緒非常有爆發力,和他的性格倒是很不相似。
「真的非常感激您。」
離開工作室前,柏舟朝溫年深深鞠了一躬。
他還是不習慣接受別人的好意,儘管他知道溫年也是服從公司安排,最終他需要感謝的人其實是楚子郁,但溫年對他真的極好,任何人和溫年待在一起,都會如沐春風,心存感激的。
感激溫年,將他帶入了一片新的天地。
「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溫年背對著大堂暖調的光,朝他伸出手,「朋友之間,需要說這麼多謝謝嗎?」
「能遇見你這樣特別的人,我也很高興。」
他的生活太枯燥了,名利場中所有人都無比冷漠,那種冷漠是柏舟演不來的,他沒有體會過,也根本想像不到那樣的生活。所有人都被薰心的利慾浮泡著,面容早就殘缺不全了。
柏舟這樣的人進到他們的世界裡來,無異於羊入虎口。
可是柏舟卻和他說,非常感激。
溫年的心稍微刺痛了一下,他張開雙臂,企圖給柏舟一點帶著愧疚的庇佑。
隔著馬路,楚子郁的車停在禁停區。
車窗開著,他在這裡已經坐了四個小時。
遠遠地,汽車的尾氣混合著夜晚的露汽將兩人的身影籠罩著,朦朧中無端增添了些戀戀不捨的氣氛,楚子郁突然笑起來,眼睛沒有動,唇角卻咧得很開。他支著下巴,喉嚨里溢出陰惻惻的聲音,車裡沒有任何人,也沒有開燈,楚子郁突然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憤怒,可是他的笑容依然平靜。
醫生說,他的病情導致他無法正確地傳達內心的情緒。
可是他沒病,他的情緒就是臉上的這個樣子,雖然憤怒,但是依然平靜。對於他來說柏舟就是一個玩物,一隻病貓爛狗都比他金貴,一個賠錢貨而已,不至於讓他不平靜。
只是被這種人背叛,讓他覺得很噁心。
等到柏舟和溫年告別後,楚子郁徑直開車回了別墅,沒有管他。
他不知道的是,柏舟很眼尖地發現了車流中的卡宴,也記得楚子郁那串好記的車牌號碼,他努力地朝那邊跑過去,邊跑邊揮手,生怕楚子郁找不到他,跑到一半又記起自己的人設,不敢胡亂揮手了,只知道一個勁兒地往車流中跑。
車有點堵,其實他是有機會追上的,但楚子郁鳴了鳴笛,前面的車輛看著後面的豪車,竟然紛紛避讓了,柏舟看著陌生而又熟悉的車牌倏然遠去,腳步漸漸慢了下來,他看著車消失的方向,眨了眨乾澀的眼睛,無意識地嘆了一聲。
今天有點降溫,晚風一吹,柏舟不禁打了個寒戰。
他摸了摸外套口袋,裡面空落落的,什麼也沒有。
手機好像忘在工作室了。
今天上午經紀人說他的外套顏色不合適,煙粉色,襯得他太柔美了,於是從服裝室拿了一件長風衣給他,風衣很薄,在室內還好,在外面卻不經風。
柏舟也沒心思回去拿手機了,他沿著馬路一直往回走,走了好長一段路,可是他不認識這邊的街景。太繁華了,太明亮了,刺得他耳朵疼眼睛也疼,他明明是對疼痛很不敏感的人。
他發現自己變了。
這才幾天,他已經忘記過去的自己是怎麼活過來的了。他沒有人愛,也不需要人愛,他是松柏,在懸崖峭壁可以生長,在荒郊原野也可以活,不該去貪戀別人施捨的溫情。
「滴——」
柏舟默默地走到更邊上。
「滴滴——」
市中心禁止鳴笛。
柏舟蹙著眉往回望,電光火石間想起了剛才楚子郁揚長而去前閃過的汽笛聲,心中不可抑制地燃起些可笑的希望來,可是下一刻,那輛黑色卡宴真的就出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