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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這樣對我……」
「柏舟……我救了你……我把你從那個臭水溝里救出來……」
柏舟若有所思。
「我不會放你走的……你的所有東西都在我這裡……還有那些照片……對!還有那些照片……要是媒體……我拿給媒體……」
「不、不……」
楚子郁口中含混地說著些什麼,顛三倒四的,他死死地抱住柏舟的腰,另一隻手焦慮不安地劃弄著自己的手指,根本沒有任何收力,指甲縫很快被摳破了,流出的血浸濕了柏舟的側腰。
那些照片啊……
很顯然和他有關吧。
在這種場合說出來,恐怕是很不得了的一些照片,讓他這麼痛苦糾結,真是對不起了,但是他曾經也傷害過他,所以就這樣吧。
柏舟抱著他,輕輕地,並不用力,像是安慰,又像是一場平靜的告別。
再見了,郁哥。
和紀寧好好過吧,別被困在從前了。
你看,我就走出來了哦。
柏舟久違地笑了笑,可惜弧度太淺,很快就消失不見。
看楚子郁這個態度,離婚手續暫時是辦不了了。不過沒關係,有時候口頭上的約定比白紙黑字更加有效率,等他離開了,這段婚姻關係自然就解除了。
這天晚上,楚子郁果然因為白天的事情耿耿於懷,白天哭了好久,晚上就像從陰曹地府里爬上來索命的鬼一樣,陰沉沉地跟在他身邊,洗澡也跟著,吹頭髮也跟著,上廁所也跟著,最後睡在床上,楚子郁拋棄了一貫的好教養,四肢攀附在他身上,眼睛冷冷地睜著,像個過於恪盡職守的哨兵。
然而柏舟很快進入了夢鄉。
他不介意楚子郁這樣纏著他,因為這是他們的最後一個晚上,如果楚子郁要再過分一些,他也不會拒絕,但是楚子郁什麼也沒有做,只是緊緊抱著他,嘴唇碰了碰他耳畔柔軟的頭髮。
耳邊很癢,是楚子郁喃喃的,細碎的哽咽:「不要離開我……我錯了……我錯了……」
柏舟被這細碎的聲響吵醒了,楚子郁的眼淚打濕了他的肩膀,夜色幽微,柏舟稍稍側身,抬手撫了撫楚子郁潮濕的眼窩。
這些話聽起來很耳熟,好像他們上一次分離的時候,他也是這樣對楚子郁說的。
那時候楚子郁是怎麼對他的呢。
其實都已經過去了。
從楚子郁口中聽到這些話,他前不久還以為至少解恨,但是並不,和他相處得越久,他就越是發現,對於楚子郁,他還是恨不起來。
原來他恨不起來,不是因為記憶模糊,而是真的……只要是這個人,無論怎麼傷害他,他都恨不起來。
他做不到像他傷害他那樣去報復他。
因為他曾經愛過他。
他這輩子只那樣虔誠地愛過這麼一個人。
他捧起楚子郁熟睡的臉,在他眉心很溫柔地親了一下。
「不要哭。」
「不要像我這樣笨。」
——
第二天早上,楚子郁醒來時,床的另一邊已經冷了。
剛睡醒,他的腦袋卻嗡地一聲,好像有什麼不好的預感襲來,他瘋了一般地跑下樓,鞋也沒穿,管家正在交代新的打掃事宜,陳姨忙著將早餐端到餐桌上,見楚子郁來了,正要笑臉相迎,卻突然發現他的神情很不對勁,連忙問:「少爺!怎麼了?」
「柏舟……你們有見到柏舟嗎?」
楚子郁站在客廳中央,傭人們站在窗邊,面面相覷,接連搖頭,清晨溫涼的光線透過窗欞落在木質的地板上,映出雍容閒雅的百花圖案,然而楚子郁整個人卻籠罩在陰翳里,他失魂落魄地發了會兒呆,而後發出一聲悲切的低吼,像失去了聲帶的野獸,內臟都要隨著身體的痙攣嘔出來了,他蹲在地上,卻發不出太多聲音。
此時,柏舟已經乘坐上了最早的一班城際列車,去往他定居兩年的海濱小鎮。
他很幸運地補到了靠窗的位置,今天天氣很好,窗外的景色也不錯,耳機里放著輕音樂,他壓低帽檐,像第一次出門遠行的孩子一樣,好奇地看著沿途的山水。
隧道過完,路途漸漸平坦,經過了幾個湖泊,幾座大橋之後,眼前開始出現一望無際的沙灘和粼粼的波浪,列車車廂內開始響起乘務長溫柔的提示音,終點站即將到達,請乘客做好準備。
柏舟伸了伸懶腰,像陽光下疲倦的貓咪。
他什麼都沒有帶,手機還是為了驗證身份信息和支付才帶的,他走下車,和大包小包的旅客和遊子不一樣,乘著一輛野摩托,他想回到那個沒有多少人居住的小鎮上。
然而越是靠近,他就越是清楚今天的計劃要落空了。
海邊全是人,密密麻麻的,他居住過的小屋成為了當地最著名的旅遊景點,趁著夏熱未退,全國各地的遊客都來到這裡拍照留念。
柏舟站在稍遠的灘涂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正當他思考該換到哪裡去才能悄無聲息地死掉時,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備註是「哥」,而不是那串沒有備註的陌生來電。
響了很久,柏舟還是接了。
「楚子郁死了。」
趙聞遠頗為激動地通知他,他聽到消息的第一反應就是,柏舟自由了。
第58章 無可救藥
趙聞遠是喜出望外, 一時衝動就給柏舟打了電話,根本忘了柏舟現在耳朵聽不見,電話另一邊沒有回應, 他晃了晃手機,才想起柏舟無法接收到這個天大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