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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會和小貓吃醋的人,也就楚子郁一個了。
「我會給你幸福的,寶寶。」
「喵嗚~喵嗚~」
狸花貓甩著尾巴,喵喵地叫個不停。
而柏舟只是緊緊地盯著他,抿緊唇不置可否。家裡的貓從生下來就好好養著,即便是他們分開的這兩年也一直被李叔陳姨餵得油光水滑的,但他親愛的柏舟小貓不是這樣,他一直在讓他受傷。
他很難再去相信誰了,可是他沒有推開他,像一種沉默卻尖刻的渴望,渴望被治癒,渴望被愛惜,渴望得到幸福。
「我愛你,柏舟。」
「我會比愛我自己更愛你。」
柏舟偏開眼眸,眼裡茶色的光影變得細碎,像攪散的浮萍,他的眼眶慢慢紅了,其實他不想哭的,不想讓自己看起來那麼在乎。
他想說。
其實我一直,一直都比愛自己更愛你。
——
電影殺青當天,A市不少投資商都參加了這場殺青宴。柏舟不要楚子郁的錢,卻出去應酬,拉投資,他以前都不知道應酬那麼累,只知道每次楚子郁應酬完回來滿身酒味,纏著要喝他親手熬的醒酒湯,有時候忍不住會吐他一身,實在難受了還會掉眼淚。
他被楚子郁傷害得太深了,卻又被楚子郁保護得太好了,成名路上的很多事情,他從來沒讓他經歷過。
柏舟適應了一段時間,如今也是一個能在生意場上談笑風生的製片人了。台前轉幕後,只用了短短兩個月就完成了所有的轉型工作,如今電影過審拿號,確定了大年初一上映,前期還有一些宣發工作,但比起這兩個月的忙碌來說算不上什麼。
這場晚宴上,柏舟無疑是宴會的中心,一襲黑金綠鑽嵌珠西裝勾勒出高挑優美的身形,長發半扎著,用高定珠寶稍微夾了夾散亂的髮絲,明亮的頂燈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匯集到他身上,柏舟舉起酒杯,唇角浮起一抹遊刃有餘的笑容:「殺青大吉,乾杯。」
「殺青大吉!」
「乾杯!」
「柏導辛苦了!」
「柏導好美!」
「柏導好帥!!!」
柏舟身邊圍上一大群敬酒的人,其實他們中大多數他以前都認識,他婚禮的時候給他們敬過酒,他們投資這部戲,估計很大程度上也是給楚子郁面子。
他還記得他人生路上的第一場殺青宴,那時候他還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演員,憑藉美色贏得楚子郁和導演的青睞,那時候投資商們對他說話大多都輕佻,大概是認為花錢就能包養他,眼裡全是占有的意味。
如今,儘管楚子郁不在身邊,他們和他依舊保持著尊敬和欣賞的距離,他們是以合作商的態度靠近他,和他碰杯,互道一些光鮮亮麗的話語,當然偶爾也會碰到一兩個不長眼的,但旁邊會有人主動替他解圍。
「柏舟,功成名就之後,你想做什麼?」
酒會的天台上,溫年靠著欄杆,指間的香菸沒有點燃,空氣中卻好像有霧靄彌散。
「……我沒有什麼特別想做的。」
「好像什麼都已經有了。」
柏舟酒量很好,喝了那麼多酒,臉頰卻只泛了一點薄紅,意識也很清醒。
「哥哥的病,我又幫不上忙。」
溫年反應了一下,面色有點古怪:「當年的事,就那麼過去了?你現在還能心無芥蒂地叫他哥哥?」
柏舟沉默兩秒:「當面還是喊不出來。」
「但是過去的那些事,就讓它過去吧。人不能總是活在昨天的,昨天已經死了,但今天還活著。」
「我想幸福地活著。」
說起幸福,他的頭腦慢慢變得昏沉,靠在欄杆上,似乎快要睡著了,過了一會兒又猛地清醒過來,此時溫年正好說完想說的話,柏舟只聽見最後一點尾巴,於是問:「不好意思,我剛剛沒聽清楚,能再說一遍嗎?」
溫年怔了怔,突然笑了。
「你剛剛那樣,讓我想起第一次教你演技課的時候。」溫年回憶著,笑容壓不住,「很單純,很可愛,很漂亮,很謙遜,很有禮貌。」
「五六年了,都沒怎麼變過。」
傷痛,苦楚,疾病,命運……風霜刀劍,連石頭都已經面目全非了,柏樹卻只是長出了一圈又一圈的年輪,乾涸的土地上又燃起不息的草河。
柏舟又沒聽清楚他說什麼,靠著牆慢慢滑下去,神情安穩地睡著了。
溫年真想拉著他老哥的耳朵來這裡看看,什麼叫做酒品,和這樣的人在一起不知道多省心。
想起他哥,就又想起那個持續了兩三年的藥物專項實驗研究計劃,不知道進展如何,能不能有效解決這兩人之間的隔閡。楚子郁有精神病,現在他們重修舊好,是因為藥物暫時壓制了他的暴力傾向、極端占有欲和惡趣味,要是哪一天楚子郁又犯病,柏舟想要的幸福要到哪裡去尋找?
如果之前他沒打聽錯的話,是楚子郁主動推開柏舟的,柏舟是很專情的人,這種人天生就知道如何為愛人付出,為愛人犧牲,讓他主動放手是很難的,那跟讓他脫一層皮抽一次骨沒有什麼不同,而且畢生都走不出濕冷疼痛的陰影。
如果楚子郁打定主意要拉著柏舟下地獄,柏舟也許會去地獄裡尋找幸福。
那樣……就太苦了。
溫年嘆息一聲,正打算把柏舟扶到休息室睡一會兒,等會兒喝點醒酒湯緩一緩再坐車回家,否則很容易嘔吐,剛蹲下來,把柏舟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哐地一聲,查崗的人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