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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慕慈:【大意如此~】
明紗自動解讀為絕大部分都是真的。
她坐在椅子裡,不安分地搖晃著小腿。
明紗:【嗯嗯,我明白啦。】
明紗:【阿慈要化療,晚上就不要熬夜啦,早點休息。】
明紗:【明天,加油!】
溫慕慈:【好的,姐姐再見。】
明紗:【再見~】
結束對話,明紗抱著衣服去洗漱。
溫熱的水從脖子淋到腳,全身皮膚都變得白裡透紅的,光滑又順手。
她邊往身上抹沐浴露,邊將工作上的瑣事都想了一遍,胡思亂想到最後,便聯想到季嶼生,嘴角不禁往上浮了浮,哼起小曲來。
「可——嘆——」
「暮色沉浮驟雨漸歇,霓光流淌戰鼓遙響……」
白天聽他唱,不知怎的就記下了,可她自己唱起來卻又完全不著調。
「這京劇啊,還是得花功夫好好練上一段時間才起得來調。」
明紗小聲嘟囔著,手往背部一滑,突然間碰到了那一塊燒傷的疤痕。
她愣了一下,搖了搖頭,迅速洗完澡,跑回被窩裡躺著,夜裡不知不覺就做起夢來。
淅瀝瀝的雨聲,由模糊到真切,滴落在江南小鎮的河流中。
奶奶坐在門前屋檐下剝玉米粒,她趴在奶奶的腿上,看雨水沿著青石路四處流淌,不多時,整個小鎮都下起雨來。
嘀嗒、嘀嗒……雨滴敲打著灰瓦,樹葉,窗台,隔壁閣樓的窗戶猛地被人推開,淒涼婉轉的崑曲聲傳入耳中,她抬起頭,看見一個穿著青玉色旗袍的女人倚在窗台邊。
女人的臉籠在朦朧煙雨中,仿佛隔著一層薄紗,似真似幻,無論她怎麼努力,都無法看清。
等她快要放棄的時候,女人突然轉頭,朝屋裡招了招手,緊接著一個青秀的男孩小跑到窗台邊抱住女人的腰,稚聲稚氣地喊了聲:「媽媽。」
意識到她在偷看,男孩偏頭看下來,就在兩人視線隔著雨簾對上的瞬間,明紗被鬧鐘震醒了。
是夢。
明紗抬手摸了摸眼角,手下濕漉漉的一片。
明明昨晚那麼高興,怎麼就莫明其妙地在夢裡哭了?
明紗不得其解,她爬起來,穿衣洗漱,一如既往地擠地鐵去劇團上班。
早上九點,除了衛愷,其他人都按時來排練。
明紗問季嶼生:「衛愷那傢伙跑哪去了。」
季嶼生神色凝重:「慕慈今天做化療,他請了半天假去醫院,下午回來。」
明紗點頭:「這樣。」
雖然大家都很擔心溫慕慈的病情,但也不能全部都擠去醫院裡,妨礙醫務人員的正常工作,只能在心中為她祈禱,祝她能渡過難關。
幾人心不在焉地各自訓練著,到了下午,衛愷神色匆忙地回到劇團。
大家問他溫慕慈的病情是否有所好轉。
衛愷搖了搖頭說:「還在化療中。」
後來,他便開始經常請早假去醫院,然後在下午回劇團跟其他人合體排練,等晚上其他人都離開,他就一個人練自己負責的唱詞部分。
就這樣連續了幾天,溫慕慈最後一個化療療程終於出結果了。
那天,衛愷回來得很晚,他走到三樓排練室門口時,夕陽的餘暉剛好透過玻璃窗戶折射到他臉上,他不適地抬起手擋了擋。
其他人聽見腳步聲,全部停下手裡的動作,轉頭看他。
明紗舉著攝像機不動,畫面里,衛愷慢慢走進來,臉色蒼白得仿佛行屍走肉的殭屍,她頓時愣住。
這些天以來,她每天都在用攝像機記錄他們的排練過程,對衛愷的狀態最清楚不過,然而儘管如此,他現下的變化也大到她幾乎快要認不出來。
到底是什麼讓一個人在短短的時間裡心力交瘁到容貌也跟發生巨變?
明紗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她放下攝像機,問他:「愷,阿慈她……」
衛愷怔怔地從她身邊走過,聲音沙啞沒什麼情緒起伏:「化療失敗了。」
聞言猶克氣得一把扯住他的衣服領口,怒罵道:「那你他特麼的還回來,不知道在醫院陪她嗎?」
衛愷抬起頭看他,神情頹廢,眼睛裡全是紅血絲。
猶克見不得衛愷那孬樣,揮拳就想揍他。
季嶼生一把拉住猶克的手腕,直接將他從衛愷身邊扯開,厲聲道:「阿克,別衝動。」
這一下,猶克仿佛找到了出氣口,指著他語無倫次地啐罵道:「季嶼生,就你清醒冷靜是吧?你特麼就從來沒把我們當做家人,我們在你眼裡只是唱戲賺錢的工具人,委託人。以前師父去世時你就頂著這幅清高臉讓我們冷靜,現在阿慈都這樣了,你還是這幅死人臉,你特麼從小到大都不知道人情味三個字怎麼寫是吧?你怎麼不早瞎了!」
那一番話,明紗一個外人聽著都覺得殺人誅心,她難過地偏頭去季嶼生,他的唇微不可察地抖動了一下,面無表情地走到猶克面前,沒等所有人反應過來,他已經揮拳而出,裹挾著陣陣勁風,一拳將猶克撂倒在地,世界頓時安靜了。
明紗震驚得無聲張了張嘴。
箐箐嚇得連忙跑過來擋在猶克身前,生氣道:「你幹什麼,他可是演員,臉要是受傷了你賠得起嗎?」
季嶼生收回手,稍稍調整了一下呼吸頻率,垂眸瞥了眼歪倒在地上的猶克,語氣十分平淡:「抱歉,沒忍住。」<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