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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紗想起自己二十周歲過後,親戚們便迫切地在各大相親平台替她發布徵婚信息的經歷,突然失笑。
在她的認知里,親情早就只剩下一個模糊的血緣概念。從來沒人告訴她該怎麼去經營親情,她對待親情的態度,完全是社會環境灌輸給她的。
明紗打開微信,隨手給她爸媽發送元旦祝福,至於他們是否能看到,會不會回復,對她來說其實不重要,已經不重要了。
明紗發完消息,順便看看朋友圈。
每逢節假日,動態里都是曬禮物和的,她向下滑了幾頁,看見她爸媽在曬各自家庭的團圓飯合照。
弟弟妹妹們圍著一桌美味佳肴,笑容燦爛。簡單的畫面,甚至不需要特別的構圖,喜慶就已洋溢於表。
明紗盯著圖片看了幾秒,默默退出朋友圈,發現楊鍾莉給她發了一條新消息。
楊鍾莉:【紗紗元旦快樂,遠在異地也要記得吃好喝好休息好。這是劇團今年為大家準備的元旦禮物盲盒,來挑選一個屬於你的幸運號碼吧!附圖。】
本來都打算洗洗睡了,突然收到這樣的消息,明紗飛快地從床上爬起來。
明紗:【噫,發禮物居然還記得我這個兼職助理,感動淚目ing。】
楊鍾莉:【小場面別驚訝,咱們劇團雖然又破又小人也少,但季老闆說了,別家公司該有的節日福利我們也要有,而且不能漏掉任何一位員工,他甚至連自己的那份禮物也考慮進去了。現在還剩兩個禮物盲盒,老闆說先讓你選一個,剩下的歸他。】
明紗瞥了眼照片裡大寫的「0」和「1」,心想行政的鬼點子果然和惡趣味一樣多。
不過,既然只剩這兩個號碼,選什麼還需要猶豫嗎?
明紗:【我選零號!】
楊鍾莉:【……】
楊鍾莉:【唉~】
明紗:【怎麼啦?】
楊鍾莉:【沒什麼,我先幫你保存,等你回申城再自己拆開看。】
明紗:【噢,好的,謝謝~】
明紗客客氣氣地回完楊鍾莉的消息,瞬間覺得濱城零下二十度的天氣,也不是那麼冷了。
次日,風雪依舊。
明紗裹上羽絨服,踩著雪地靴,全副武裝下樓去酒店前台大廳和季嶼生匯合。
林書蕘家離他們所在的酒店不遠,只需步行二十分鐘左右就能到達。
他們出了門,在中央大街路邊買了兩份老昌春餅。
明紗嘴饞,看見隔壁店在賣馬迭爾冰棍,就眼巴巴地湊過去。
季嶼生站在她身側,見她手指被凍得通紅還作死去扒拉冰箱,嘆氣:「大冬天,不冷嗎?」
「都說馬迭爾冰棍是濱城的象徵,我好不容易來一趟,無論如何都要買根嘗嘗。」明紗打開冰箱,挑了兩根香草味的,把其中一根遞給季嶼生,「這個給你。」
冰棍凍得太久,連包裝袋都結了一層透明冰渣,季嶼生猶豫著探出手,指尖剛碰到包裝袋,明紗猛然想起什麼,唰地一下把冰棍拽回來。
「差點忘了你平時還要唱戲,那麼好聽的嗓音,可不能被一根冰棍毀了,不然戲迷們會傷心的,還是我一個人吃吧。」
「……」
季嶼生握空,收回手,也不介意她變臉速度堪比變色龍,自己問店老闆要了一杯熱飲。
兩人邊吃早餐邊慢慢往前走。
這條歐式風情街,囊括了文藝復興、巴洛克等多種風格的建築,沿路人來人往,多了些異國面孔,白雪落在麵包石上,層層疊厚。
明紗咬了一口冰棍,牙齒凍得打顫,胸腔里卻蓄滿了肆無忌憚的快活。
耳邊傳來流浪歌手深情性感的嗓音。
「日復一日,正在凝固的城市,嚴寒如約而至……冬天的氣息在莫斯科瀰漫……
她仰頭去看身旁的人。
「你當夙願師這幾年,去過千層之頂莫斯科嗎?」她說罷,跟著電子吉他的旋律小聲哼起來,「冬天的氣息在莫斯科瀰漫……靜下心,傾聽輕柔的雪飛揚窗外,如此迷人,當它覆在老屋屋頂,和無人小院的長椅……」
一首《莫斯科的冬天》跑調了大半,聲線倒是夾著幾分執拗的傻氣。
季嶼生彎起眉眼說:「我們只承接國內業務。」
明紗:「那藏傳佛經里的博隅白瑪崗呢?」
季嶼生:「去過。」
明紗:「你對那個地方還有印象沒?」
季嶼生:「不記得了。」
他這些年南來北往,東跑西奔,做的是「替逝者辦事」的行當,生死面前,來去匆匆,記憶新舊更迭,最後什麼也沒留下。
「這樣啊。」明紗點點頭,又說:「我以前在遊戲公司上班,住在離公司兩公里遠的小區里,每天上下班都走同一條路,但奇怪的是,那條路我走了快三年,在離職後的第一天就完全想不起它長什麼樣了。」
季嶼生垂眸掃了明紗一眼,她手裡拿著冰棍,下巴埋在毛絨絨的圍巾里,眼神專注地望著遠處的霧凇。
她似乎只是在陳述一件事,並不需要他的分析、建議和回復。
季嶼沒吱聲,捏著紙杯,仰頭喝掉最後一口飲料。
短短二十分鐘的路程,也只夠他們閒聊幾句,導航提示,道厘街繡隆路21號就近在前方。
第17章 長夜渡雪
那是一棟三層臨街住宅,門前用欄杆圍出十幾平的小院子,門口左右各擺著一隻堆好的雪人,從形狀和妝造依稀能看出左邊是海綿寶寶,右邊是新娘。<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