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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用餐結束,下午隨便逛了逛,直到傍晚展會清場,明紗才跟季嶼生他們分別,獨自打車回家。
通常,這個時間點,姜芯還在擠地鐵。明紗在沙發上躺了幾分鐘,想起之前拍的照片還沒處理,有氣無力地挪回臥室,把單反中的SD卡拔出來,裹上外套出門去洗照片。
在小區大門路口找到常去的照相館,一進門,洗照片的老師傅就笑呵呵地跟她打招呼:「又來洗照片呀?」
「是的。」明紗把SD卡交給洗照片的老師傅。
裡面除了有她在楚庭、濱城和長山島拍攝的風景照,還有一些季嶼生的照片。
老師傅用電腦瀏覽一遍,笑道:「這位是你喜歡的男明星啊,看起來挺紳士一小伙兒,長得真帥。」
是她喜歡的沒錯啦,但季嶼生是京劇武生,應該不算明星吧?
明紗胡思亂想著,嘴角不自覺地微微翹起,好像人家夸季嶼生就是在誇她一樣,忍不住跟老師傅嘮嗑起來。
「師傅,他不是明星,是一位京劇演員,叫季嶼生。」
「不知道您平時喜歡聽戲不,他唱得可好聽了,武打動作也十分流利爽快,像《長坂坡》和《戰翼州》這種經典劇目更是手到擒來,您有空可以到申城大劇院去看一回,絕對值那個票價。」
說到最後,竟然還不忘替季嶼生做起生意來,真是下了班還操著做員工的心。
老師傅連連應承道:「哎……好。」
等照片洗好,已經是晚上八點多。
明紗揣著一沓照片回到家裡,發現姜芯正在廚房切水果。
她做賊似地輕手輕腳挪回臥室,把季嶼生的照片一一擺在書桌上欣賞。越看越覺得,照片無法顯現出他本人的全部神韻,還是真人更深得她心。
唉……
明紗盯著照片裡的人,莫名又想起了奶奶。
小時候因為家裡窮,奶奶竟然連一張照片都沒有留下,她現在漸漸記不清奶奶的模樣了。
明紗抱著雙膝窩在靠椅里,兀自發呆。
這時,姜芯端著切好的水果進來,問她:「要吃水果嗎?」
明紗猛然驚醒,動作大得連帶著椅子都搖晃了幾下。
「你緊張什麼?」姜芯抓住椅背,阻止她晃倒,一垂眸,就發現了書桌上的照片。
「靠,那麼多單人照片,還各種視角,夏明紗,你咋整得跟刑警觀察犯罪嫌疑人似的,這誰啊?」姜芯獵奇地探過身,從桌上拿起照片瞧了一眼,嘖嘖道:「確實像縱火犯。」
明紗從姜芯手裡搶回照片,無語道:「你說誰是縱火犯啊?」
姜芯任把水果盤放到桌上,用牙籤紮起一塊梨肉丟進嘴裡,含糊不清道:「偷走夏明紗春心的男人,不是芳心縱火犯是什麼?」
「我去你丫的。」明紗被姜芯的比喻土到了,直接掰開兩片橘子,塞進她嘴裡,「補充點維生素,少說兩句。」
姜芯反客為主,從她手裡接過橘子嚼了嚼,認真道:「我說真的,這男的到底是誰啊?」
明紗嘆氣:「我老闆,季嶼生。」
姜芯默然,過了會兒,她沉吟兩聲,問:「你不會是……真喜歡他吧?」
明紗跟只小刺蝟一樣抱著雙腿,下巴擱在膝蓋上,下意識地點頭:「嗯」
「靠!」姜芯突然間急了,「夏明紗,見色起意也不是像你這樣的,他可是你老闆,古往今來,喜歡上自己老闆的員工,有哪幾個能善終啊?」
「我知道。」
明紗抬起頭,雙手托腮,眼神一動不動地盯著照片裡的人說:「我一直都知道,員工和老闆之間只要存在勞動契約,那麼他們的關係就是不對等的,不管他們如何避免,以上克下的狀態都無法徹底消除,甚至還會轉變為情感上的單方面壓制。這也是為什麼許多公司會靜止上下級談戀愛的原因之一。」
姜芯:「想得倒通透,那你幹嘛還自投羅網?」
終於說出長久以來悶在心裡的疑慮,明紗緊繃地神經鬆懈下來,直起身,與姜芯對視,目光灼灼地微笑道:「所以呀,我現在也只是一個人偷偷地喜歡著他。等年後,前助理病好回劇團,我就跟他解除勞動關係,然後告訴他……我喜歡他。」
姜芯徹底沒了脾氣,唉聲嘆氣地注視著椅子裡的明紗。
臥室天花板裝了一盞球形透明白熾燈,橘白色的光透過燈罩暖洋洋地灑在她身上,她眉眼彎彎,唇角含笑,全身都洋溢著一種春日花苗破土而出時,那種濕漉漉的青澀氣息。
姜芯覺得明紗悟了,又生怕她要完蛋。
在姜芯心裡,明紗一直都維持著一個還算理智的形象。她從來不會放棄自己應有的利益,也不會讓自己陷入一個難堪卑微的境地。然而現下,她理智地將自身情感分析了一遍,卻還是堅定不移地喜歡那個男人。
但她似乎忘了,喜歡這件事根本就藏不住,只能裝,裝不知情。
唉……
姜芯天馬行空亂想一通,等回過神來,水果盤已經空了。
明紗將最後一個葡萄丟進嘴裡,不要臉道:「多謝款待。」
姜芯:「……」
她就不該瞎操心!
姜芯欲哭無淚地端著空盤子,頭也不回地滾出了臥室。
明紗的耳根子總算清淨不少。
她將照片整理好,放進文件袋中,接著起身去浴室洗漱,然後上床休息。<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