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頁
就在她把衣物一件件塞進行李箱時,許久未聯繫的陳珊突然打電話過來。
明紗點開免提鍵,把手機放在床上,邊收拾行李,邊高聲道:「喂,媽。」
陳珊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抑制不住地哽咽出聲:「紗紗,你外公今天病故,媽媽以後再也沒有爸爸了。」
明紗停下手中的動作,半蹲在地上緩了好幾分鐘,才慢慢反應過來。
陳珊壓抑地止住哭聲,和她說:「這幾天家裡要給外公辦葬禮,你有空的話,就回來見他最後一面吧。」
第74章 嶼覆長生草(29)
阿豐家住甘潯鎮, 在博古典藏舍上下班都很方便, 年底忙完家裡的事,就過來這邊看店,順便幫季嶼生置辦年貨。
「黑豬肉十五斤,火烘魚十袋, 臘肉香腸兩盒, 筍乾八袋,雞鴨各三隻……另有各類零食果乾茶葉點心……」
阿豐拿著季嶼生給他的訂單明細表, 一一清點年貨,吐槽道:「我的天, 老闆娘胃口可真行!」
「能吃是福,不要嫉妒她胃口好。」季嶼生低眸, 嘴角含笑,看起來心情似乎很不錯。
阿豐噎住,暗忖老闆娘連個影子都沒見著, 自家老闆就已經開始護起來了,日後不得被拿捏得死死?
他在心裡為季嶼生默哀三秒,嘻皮笑臉道:「得嘞,老闆娘就算上房揭瓦,在您眼裡那也是身體好活力四射。」
季嶼生無視阿豐的調侃,問他:「前幾日進的幾壇老白酒還在嗎?」
阿豐點頭:「在的。」
季嶼生說:「幫我拿一壇。」
「誒?您不是說過戲曲演員不能隨便沾酒嗎。」
阿豐疑惑著從展示架上取下一個陶瓷酒罈子, 想到季嶼生方才惦記「老闆娘」的樣子, 心下瞭然,笑呵呵地把罈子交給他,八卦:「難道是給老闆娘準備的?」
「顯而易見。」季嶼生直截了當的承認, 隔空往阿豐嘴裡撒了把狗糧,完全不顧他單身多年的死活, 在他怨念的目光中,抱著酒罈子轉身走進後院。
上午,冬日暖陽灑在屋檐籬笆上,金燦燦一片。
季嶼生坐在石桌前,拔開壇塞,將烘乾的花瓣泡進白酒中,加入幾粒冰糖,密封放好。這時,桌上的手機響了。
他接起來,喂了一聲。
明紗聽到他的聲音,懷念又難過。
她猶豫了幾秒,愧疚道:「抱歉,我過年就不回甘潯了。」
季嶼生唇邊笑意減退,語氣冷淡地嗯了聲:「我知道了。」
明紗拿著手機,擦了擦眼淚,儘量不讓自己在跟他通話時哭出來,慢慢解釋說:「外公昨天病逝,我想回杭城參加他的葬禮……」
年歲漸長,親人遲早會一個個先後離開,這是人生必須要跨越的門檻。
她從小在單親家庭長大,和父母的感情十分寡淡,反而跟爺爺奶奶和外公外婆更親近一些,眼下,連最後一位祖輩親人也離世了,說不悲痛揪心,都是騙人的。
季嶼生安靜地聽她傾訴,隱約發覺她在努力壓制著哭腔,他輕嘆一口氣,溫柔地和她說:「喜怒哀樂都是人類的正常情緒,難過的話,是可以哭出來的。」
明紗微怔,堵得嚴實緊密的心,在此刻仿佛破開了一個小口子,聽著他沉穩的呼吸聲,再也無法控制的抽泣起來。
「季嶼生,我好難受……」
「我知道。」
「季嶼生。」
「嗯,我在。」
就這樣毫無意義地喊著他的名字,哭了幾分鐘,明紗終於慢慢平靜下來,看了眼時間說:「我現在要出門去機場了。」
「好,路上注意安全。」
「季嶼生。」
「嗯?」
明紗深吸一口氣,在結束通話前,認真地和他說:「我喜歡你。」
季嶼生神色緩和下來,輕聲回應她:「我知道。」
等她掛掉電話,他抱著陶瓷罈子慢步走到梨樹下,咬開木塞,將剛泡好的花釀盡數灑在了黃土之上。
/
臘月二十七,天陰沉沉,明紗趕回杭城參加外公的葬禮。
厚重的陰霾籠罩著莊嚴的殯儀館,明紗給外公敬完香,和陳珊安靜地坐在一旁,看工作人員揭開棺木,為外公放上鮮花。
殿內響起緩慢低沉的樂曲,她起立鞠躬默哀,認認真真地和外公道別。
等葬禮結束,才帶著濃濃的思念和不舍離開了殯儀館。
回到家中,陳珊泣不成聲,接連幾日鬱鬱寡歡,明紗不忍心棄之不顧,留在杭城安撫她,順便過了個壓抑凝重的新年。
等外公頭七一過,年假結束,她又開始匆匆忙忙地收拾行李,準備回申城工作。
離開那天,陳珊送她去機場,在車上突然和她寒暄起來。
「媽老了,保不齊什麼時候就像你外公一樣突然離開,現在唯一的心愿不過是希望家人能平安健康。」
「你妹在家,學習生活各方面我都很放心,反而是你隻身一人在外,我總是忍不住要擔心掛念。」
「仔細算來,你年紀也不小了,什麼時候能找到個真心相愛的人結婚呢?」
「前兩天,你叔的同事帶兒子來家裡拜年,還問起你的婚戀情況,他們家對你印象挺不錯的,你要是實在找不到滿意的人選,不妨先和他兒子處著試試?」
每次,無論她回哪邊家裡過年,都會被催婚,這似乎已經成為一種傳統藝能,雖遲但到。<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