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然而事到如今,她自己卻要不辭勞怨地坐一個小時地鐵去青溪老街,就為了把手上的破盒子交給季嶼生,簡直可以入選「社畜茶水間年度地獄笑話精選集」了好嗎。
明紗胸口裡悶著一團火氣,下了地鐵,根據導航指引走進牌坊。
青溪老街始建於隋末唐初,在一個古鎮上,有溪流從中穿過通入大海。老街周圍商業化氣息並不濃厚,亭閣古橋,戲台碼頭,都保留著歲月滄桑的原始味道。
大概是遠離了市區的喧鬧,老街的一切顯得十分靜謐。
明紗沿著溪流一路往裡走,靴子踩在雪地上,一步一個腳印。她看著掛在褲腿上的雪沫,無聲笑了,有種工作時間在外頭自由溜達的快樂盈滿胸腔。
到了溪流中段,路邊的商鋪逐漸多了起來,周圍似乎有人在交談,談話內容混在斷斷續續的木魚聲中,聽不太清。
明紗隨意瞥了眼時間,突然加快步伐。
博古典藏舍就在青溪老街深處的一個角落裡,和早餐鋪挨著,看起來並不起眼。
明紗在附近繞了一圈,才發現掛在門頂上的五字木色牌匾。
博古典藏舍的店門大敞著,周圍白雪皚皚,一片銀裝素裹,沉甸甸的紅柿垂掛在屋檐頂,幾隻小團雀拍著翅膀掃落瓦片上的碎雪。
季嶼生側對門而站,在專心擺弄架子上的古董。
他今天穿了一襲冰山藍交領長袍外套,看起來格外的有文人風骨,就像王羲之的書法,飄逸灑脫。
店裡放了煮茶取暖用的火爐,上面架著一個水壺,水燒開了,騰騰熱氣頂起了蓋子。
櫃檯角落裡擺著一台老舊收音機,似乎在放《牡丹亭》。
「不入園林,怎知春色如許。」
唱腔婉轉,悠悠入人心。
老街的石板路不過兩三米寬,明紗提著鐵盒子站在路邊,抬眸望著對面的博古典藏舍,遲遲沒有進去。
眼前的一切仿佛從北宋風俗畫中摳出來的一方淨土,裡邊的人不驕不躁,悠然自得,有著屬於他的世界。
那一刻,明紗感覺自己像一位入侵者,卻又忍不住想要繼續靠近。
也許是她站在雪地里太久了,隔壁早餐鋪的老闆忍不住朝她吆喝道:「姑娘,熱乎的火爐塌餅,皮酥肉厚料足,要來兩個嗎?」
明紗搖頭拒絕:「不了,謝謝。」
這時,季嶼生聽見聲音,往門外看了她一眼。
明紗連忙提著鐵皮盒子走進博古典藏舍。
「老闆,婉玉姐讓我送盒子過來給你。」她說著把盒子往前顛了顛,示意季嶼生看。
季嶼生挽起袖子,把盒子接過去。
「先坐吧。」
「哦,好的。」
明紗在火爐旁邊找了張椅子坐下。
季嶼生慢條斯理地打開盒子,用木勺取了一些干茶葉置入壺中沖泡。
明紗這才看清楚,鐵盒子裡裝的全是那種翠綠色的望海茶葉。
過了一會兒,季嶼生將一杯泡好的熱茶放到她桌前。
「關於接下來的工作,婉玉都和你說清楚了吧?」
明紗剛進屋,滿身寒氣還未散去,有些坐立不安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後被熱氣燙得皺了皺鼻子。「婉玉姐讓我來找你,她說你會跟我解釋清楚的。」
聞言,季嶼生起身走到櫃檯後關掉收音機。
少了戲曲作為背景音,店裡一下就安靜了下來。
季嶼生從牆邊的保險柜中取出一本棕色的牛皮冊子,遞給明紗。
「在我講解工作之前,你可以先過一下裡面的內容。」
冊子入手分量很足,皮質的封面刻著臉譜浮雕,右側以行雲流水的鶴體落款「夙願事件簿」,扉頁題字:浮生所欠此一願,塵世無由亡時還。
「這是?」明紗拿不準季嶼生在搞什麼鬼,乾脆翻來冊子自己看。
事件簿里記載著一些稀奇古怪的事,從明末到當代都有。比如閣樓詭事,南平怨事,奇戀,藍嶼之淚,鯨啼等。而那些故事的開頭,無一例外都是筆者接到委託,前往各地幫人完成遺願。
明紗感覺自己手上端著個燙手山芋,放不放下都不合適,不禁用眼神詢問季嶼生,「老闆,怎麼突然給我看這個?」
她的思緒還停留在昨天由紅九姨引起的相親亂事裡頭,但季嶼生這邊,不僅完全不在意,似乎還有心情和她討論新的工作內容。如此看來,倒是她杞人憂天,想得太多。
見明紗一臉納悶的樣子,季嶼生耐心解釋道:「我的師門平時除了唱戲外,私底下還從事著一種專門幫人完成遺願的古老行當,這門行當被許多人稱為夙願師,從明代一直流傳至今。」
明紗聽了直犯糊塗:「我記得你不是唱京劇的嗎?京劇形成於清朝乾隆時期,你的師門怎麼從明代就會唱戲了,你可別騙我。」
季嶼生說:「你這麼說也沒錯,清朝乾隆五十五年,四大徽班進京,在徽戲和漢戲的基礎上,融合了崑曲、秦腔等戲曲劇的優點和特長形成了京劇,而作為京劇前身之一的徽劇,則起源於明代嘉靖年間,當時很多群眾稱它是老徽調或徽班戲,我的師門就是在那個時候成立的。」
聞言明紗頓時來勁:「你們夙願師是不是還會一些異能法術之類的,你現在要是能告訴我下期體彩是多少,或者我什麼時候可以一夜暴富,我就信你。」<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