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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賽結束,他解開安全帶,摘下頭盔, 甩了甩頭髮,這時, 來電鈴聲響了,他從護膝里取出手機,邊接聽電話,邊打開車門下車。
「喂,大戲曲家今天找我有事啊?」
季嶼生沒搭理衛愷的調侃,安靜了幾秒說:「她回來了。」
衛愷抬頭望著遠處的雪山,張嘴打了個哈欠:「誰啊?你直接說名字,別跟我打啞謎,你季嶼生就不是那種人行吧?」
季嶼生低吟了聲:「阿慈,溫慕慈。」
衛愷拿著手機,人形冰雕一樣站在過道里,沒了動作,也沒了言語。
許久,他眼底神色波動,問道:「她在哪裡?」
季嶼生簡短地說了兩個字:「申城。」
得到想要的答案,衛愷掛掉通話,轉身往賽場出口的方向走,走著走著,就變成了奔跑,飛速地奔跑,風雪從他臉側呼嘯而過,青褐色的水泥路在腳下不斷地倒退,他似乎聽見了風吹樹葉的細響與夏日的蟬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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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里申城的夏天,連空氣都是寂靜乾燥的。
他那時還很小,不過是個十一歲的初中生。因為父母工作調動,要來申城創業,他便跟著從原來的中學轉到陌生的學校,可轉學沒幾天,就不小心得罪了年級小霸王,從此便一直被同年級的小混混們欺負,根本沒人敢、也沒人願意做他的朋友。
他總是一個人背著書包上學,放學,偶爾被小混混們圍毆,臉上掛了彩,就垂頭喪氣地從學校後門繞道回家,每天都過著舊傷未好再添新傷的校園生活。
但是無論再怎麼艱難孤苦,他都從未放棄自己,從未自哀自憐讓自己變成以暴制暴的霸凌者。
當時,連載漫畫《一拳超人》中有一句話說:「人在被打入黑暗的時候,會自發地尋求光芒,不管那道光芒有多麼微弱,多麼微小,只要它存在於眼前,那就有希望……」
這句話一直激勵著他,他相信總有一天,他也能擁有自己的光。
十一歲的他帶著這樣的想法,沿著林蔭路,走到梧桐書店旁,又遇到了那個女孩。
她穿著和他一樣的藍白校服,低頭坐在青石台階上寫戲詞,有隻老黃狗趴在她腳邊乘涼。
頭頂的梧桐樹葉遮天蔽日,陽光被擋得稀碎,從縫隙中漏下來灑在她身上,閃閃發光。
她揮筆,寫到盡興處,不知不覺地哼出聲來。清澈空靈的嗓音與夏日的蟬鳴聲交織奏響,老黃狗懶洋洋地眯起眼睛,吐著舌頭,有一下沒一下地跟著搖晃尾巴。
他站在台階下,遠遠地仰視著她,縈繞在耳畔的歌聲空靈悅耳,宛如天空之城傳來的夏日迴響。
他嘴笨,本想誇她,話到嘴邊憋得漲紅了臉,愣是說不出口,最後只悶悶地嘁了一聲。
女孩聽見聲音,垂眸看了他一眼,並不生氣,只是微微歪頭,朝他露出笑臉,然後指了指腮幫子,說:「你又和別人打架了?」
他抬手輕碰了一下她所指的那個位置,頓時痛得輕呼出聲,表情都跟著扭曲了起來。
女孩把筆記本裝回書包中,從裡面掏出一個ok創可貼,走下台階,遞給他。
他看了眼女孩掌心裡的創可貼,彆扭地偏開頭,嫌棄道:「我不要。」
女孩見他一直沒有動作,也不氣餒,直接撕開創可貼,溫柔地貼到他臉上,把邊緣壓平整。
他痛得嗷了一聲,卻並沒有反抗,像小狗一樣哼哼唧唧道:「喂,你叫什麼名字啊?」
女孩收回手,朝他彎起眉眼,露出虎牙:「溫慕慈,我的朋友他們都叫我阿慈,你呢?」
他頹著腦袋,踢了踢腳下的石頭,悶悶地嘟囔了個字:「愷。」
溫慕慈沒聽清:「還?」
「愷,第三聲的那個愷。」他越解釋越心急,冥思苦想半天,硬是不知道怎麼向她形容這個字,最後乾脆說:「伸手。」
溫慕慈遲疑地伸出右手。
他又說:「攤開掌心。」
溫慕慈照做。
她的手指細而白,很瘦,他一捏全是骨頭。
「你到底吃什麼長大的啊,怎麼瘦得跟個小殭屍一樣,手那麼涼,還一點肉都沒有。」他喋喋不休地念叨著,在她掌心裡寫下了一個「愷」字,擺起臉道:「記住了,我叫衛愷。」
溫慕慈點點頭,視線落在他腕間的電子手錶上,突然神色慌忙道:「糟糕,和梨園量子小分隊的約定時間快到了!」
他還沒明白怎麼回事,突然被溫慕慈順勢拉著手,在林蔭路上狂奔起來。
風吹得兩旁的梧桐樹葉沙沙作響,青褐色的水泥路節節倒退……
溫慕慈拉著他一路狂奔到春和苑,熱得滿頭是汗,鬆開他的手,擦了擦臉頰,氣喘吁吁地跟他說:「到了。」
他莫名其妙地看著她,問:「這是什麼地方?你把我帶過來不會是想殺人滅口吧?」
他說著揮了揮拳頭,威脅道:「我告訴你,我的拳頭可不是吃素的,年級小霸王都被我打趴下過。」
溫慕慈無視他的威脅,淡定地瞥了他一眼,推開院門說:「這是我們梨園量子隊的秘密基地。」
他疑惑道:「什麼秘密基地?」
溫慕慈和他解釋說:「我們打算組一個賽博朋克京劇小組,將科幻故事與傳統戲曲相融合,打造一種新的表演形式。現在這個小組一共有四個成員,我,嶼生師兄,猶克和姚檸師妹。我負責寫戲詞,他們三個負責表演。但是,還遠遠不夠,我們想招募更多的成員。」<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