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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易點頭:「看到了,你想向我打聽他?」
明紗神情羞澀,略有遲疑:「……對,墓里葬的是他父母嗎?他們一家子也是甘潯鎮上的人?」
老易嘖了聲,不可思議地看著明紗,奇怪道:「你竟然不認識他們?」
明紗搖了搖頭:「不認識」
老易皺眉:「一點印象也沒有?」
明紗茫然:「沒有。」
老易嘆了一聲:「真是造孽,他們以前就住在你奶奶家隔壁,是你們的鄰居,你小時候還經常跟季沅一起玩來著。」
「季……季沅?那是誰?」
「就剛才的年輕人啊。」
明紗整個人都懵懵的:「他不是叫季嶼生嗎?」
老易擺手:「之前叫季沅,後來才改成季嶼生的。」
明紗僵在當地,腦海中隱約閃過無數畫面碎片,卻完全無法正常拼接起來,她怔怔地看著老易。
「為什麼我完全沒有印象?」
老易長吁短嘆,惆悵道:「長大了想不起兒時的事也算正常,但你應該還記得十幾年前的甘潯大火吧?」
明紗搖頭,沉默著等老易把話說完。
老易眯起眼睛,盯著墓碑上的名字,跟她說起了一些往事。
「十幾年前夜裡,甘潯鎮北有家飯館瓦斯爆炸,引起大火,連累到周圍幾戶人家。」
「咱們甘潯鎮多為木結構建築,一起火便是黑煙滾滾,火勢沖天。許多人在熟睡中,還未反應過來,就已葬身火海。」
「我聽老一輩人說,當年,林蕙和季沅本來有幸逃出了火海,後來聽見宋嬋在呼救,林蕙起了惻隱之心,又跑回去救你們,誰知道最後雖然把你給救出來了,她自己卻因重傷不治身亡。」
「林蕙死後,季沅成了孤兒。」
「曾經有人勸說你父母,讓他們看在林蕙救過你的份上,收養季沅,但是你父母沒答應,於是他就被送去了孤兒院。」
「前兩年他回甘潯鎮,在鎮北紅白古樹旁邊開了家博古典藏舍,我才知道他已經改名為季嶼生……」
日上三竿,陸陸續續有人來後山墓園祭拜祖先。
明紗聽完老易一席話,魂不守舍地走到宋嬋墓前。
她看著照片裡笑容可掬的宋嬋,輕聲喊了句:「奶奶,我來看你了。」
陰陽兩相隔,永世再無期。
小時候看恐怖片,會嚇到不敢自己一個人上廁所,等到身邊開始有人離世,卻連做夢都想夢見鬼。
人的記憶那麼短暫,如果已故之人拒不來夢中,那麼生者很快便會將他們徹底遺忘。
比如,現在。
她竟然開始覺得奶奶的臉變得有些陌生了。
明紗淚眼潸然,吸了吸鼻子,動手拔掉周圍的雜草,對著墓碑拜了又拜,小聲和宋嬋聊起天來。
「奶奶,您別光顧著想我,有空就常來看我吧。」
「對了,您還記得隔壁家那個叫季沅的小子嗎?」
「他現在改名叫季嶼生了。」
「我對季沅已經完全沒有印象,可是……我真的好喜歡季嶼生,我想和他在一起……」
「您說,他有沒有恨過我?」
說到這,明紗哽咽了一聲,抬頭望著天邊的金日,刺眼的光線直射過來,她不適地眨了下眼睛,抬手擋在額前,笑了笑:「不知不覺就跟您嘮嗑了那麼久,已經快中午了,您歇著吧,我明年再來看您。」
明紗簡單整理了一下情緒,拿著包離開墓園,回到甘潯鎮。
中午,古鎮人影交織如畫,炊煙裊裊,空氣中夾雜著令人垂涎的飯香。
明紗六神無主地走在青石路上,四周景象逐漸與幼時記憶重合,她糊裡糊塗就走到了鎮北紅白古樹旁。
狹窄的街巷人來人往,嘈雜喧囂,她站在博古典藏舍的斜對面,隔著川流不息的人群,望向店裡。
季嶼生手裡拿著帳本,站在櫃檯邊跟店夥計交代事情。
「清點一下這兩天新進的貨,沒問題就擺到貨架上。」
「元宵過後,重新整理帳務信息發送給我。」
「好嘞,老闆。」
店夥計在手帳上記下季嶼生交代的事情,隨口問他一句:「老闆,你明天就要回申城了嗎?」
季嶼生點頭:「對。」
店夥計將手帳放進櫃檯抽屜里,遺憾道:「怎麼不多待幾天?」
「劇團有演出,走不開。」
季嶼生把帳本歸還給店夥計,走到工藝架前,取下一把摺扇,頂轉把玩,似乎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唇邊不自覺地浮出笑意,偏頭往門外看了一眼。
明紗一驚,慌張躲進旁邊的民族刺繡服裝店裡,假裝在看衣服。
季嶼生沒發現她,視線掠過紅白古樹,在對面的糖水鋪停頓了片刻,收回,跟店夥計寒暄了幾句,然後轉身走進後院。
明紗心不在焉地盯著眼前的手工刺繡半身裙,店老闆以為她心動了,不禁笑呵呵道:「我們的裙子都是一針一線手工繡出來的,質感好,又有文藝范,跟你特別搭,性比價也高,只需要兩百多,你喜歡可以先去試穿一下,看看合不合身。」
明紗回神,連忙推辭:「噢,不用了,謝謝。」
她逃也似地離開服裝店,回到皖夢民宿,把自己關在房間中冷靜了好一會兒,拿出手機給夏康打電話。<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