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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晨在你房間門口遇見了江先生,他告訴我你可能需要幫助,我才發現你正在發燒。江先生可真是個細心的人。」
「?」
陸瓚聽見這話,沒忍住同他確認道:
「你在我房間門口遇見他?」
「是的。」
「他告訴你我需要幫助,讓你進來照顧我?」
「是的。」
「那他人呢?」
「在啊,哦,現在可能不在了,十分鐘前,他和朋友們出去了。」
「?」
陸瓚難以形容自己的心情。
自己昨天給江白榆打過電話,這是真的,因為他手機里還保留著通話記錄。
這並不是一件難事,畢竟陸瓚曾經無數次他按下這個號碼,什麼都不想做,只想聽聽他的聲音,但這號碼從來沒有被撥通過,它最後的下場總是一字字被刪除。
這串數字他倒背如流,陸瓚沒想過這個電話到如今還能打通,更沒想過八年過去,這個號碼還屬於江白榆。
江白榆昨晚到他房間來照顧他應該也是真的,因為陸瓚記得有人給他熱水餵他喝藥。
但看樣子,江白榆似乎並不樂意做這些,不然也不會找來Alex。
但陸瓚還不太死心,他問:
「江……江先生早晨是有什麼事嗎?」
如果有事要忙,可能……
「沒什麼事吧。」
Alex眨眨眼睛:
「他跟朋友們一起吃了早飯,還計劃了晚上的行程,剛剛他們和Ryan一起出發看極光了,他們說今晚的極光會很美。」
「……」
陸瓚微微垂下了眼。
Alex見他這個樣子,忙安慰道:
「哦,可憐的Francis,別傷心,未來幾天極光出現的機率都很大,等你病好了,我們再陪你一起去看。」
聽見這話,陸瓚勉強勾起一點笑,搖了搖頭。
Alex以為他是因為無法跟朋友們一起看極光才難過,實際上,他是因為江白榆的迴避而出神。
那人可能也不是願意留下來陪他,而是因為大半夜被找上,沒有辦法拒絕。
所以,等熬到天亮,一遇上其他人,他就立刻被轉交出去了。
但陸瓚實在想不通江白榆是什麼意思。
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一說,即便他不喜歡他了,有新的伴侶了,再次見面時體面地問聲好,體面地結束少年時的故事很難嗎,是怕他死纏爛打還是怎樣,是一定要跟他當陌生人、用行動告訴他我們沒可能了是嗎?
那昨天那碗面又是什麼意思?
陸瓚原本就不太清醒,現在被這些東西擾得更煩。
他微微皺了下眉,直接掀開被子起身下床,問:
「他們人在哪?」
Alex不知道他要幹什麼,只呆愣愣地看他套上外套往外走,邊答:
「不知道,似乎是往山那邊去了。」
陸瓚應了一聲,直接開門走了,Alex跟在他身後下樓,一直等陸瓚穿上鞋子推開大門才意識到事情不對勁:
「嘿!Francis!你去哪,你身體還沒有好。」
「去找人。」
陸瓚的聲音有些冷。
特羅姆瑟的天很短,現在不過下午四點,天空就已經黑透了。
昨天的大雪不知何時停了,晴朗夜色下掛著一輪月亮,讓星光都暗淡了下來,但城市燈火閃爍,連成一片地面上的燈海。
很美,但陸瓚沒有心情欣賞。
Alex趕緊套上外套拎著圍巾出來,他把厚圍巾圈在陸瓚脖子上;
「你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病人,Francis,雖然今天的極光會很美,但你也不用這麼著急,等你病好了,Ryan和Lilith還有我會陪你再看一次。」
陸瓚沒有心情聽他說話,他走在小院子的積雪中,鞋底發出踩雪時輕微的悶響,短暫而急促。
但他並沒能走出這個院子,因為很快,挪威裹挾著細碎雪粒的冷風就撲在了他身上,他嗆了口冷風,人有一瞬的暈眩,等再回過神,他人已經跪在了地上劇烈地咳嗽。
他只穿了一條薄薄的運動褲,積雪的寒意很快滲進布料,化成了一片潮濕的冰涼。
Alex過來扶起他,陸瓚還想往外走,但他沒什麼力氣,掙不開對方的手。
他還是被半拖半拽著拉回了房間,Alex碎碎念說他任性、不懂得照顧自己,一邊找了個厚毛毯把他裹起來放在壁爐邊烤火。
陸瓚坐在壁爐邊,眼裡映著躍動的火光,他身上染了一層暖色,但寒意卻並沒有被驅散半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壁爐邊出了多久的神,只知道後來,他披著毛毯走到了窗邊,看見玻璃外晴朗的夜空不知何時染上了波浪般的綠色光紋。
那個畫面很美,美到有些不真實。
陸瓚終究還是又走出了屋子,但他沒往外走,只靜靜地坐在庭院裡,抬頭看著天空。
Alex拿他沒有辦法,只能監督他裹好厚衣服,然後陪他一起享受特羅姆瑟的極光夜。
只是,這場極光陸瓚終究沒有看到太久,因為很快,Alex發現他臉色不對,意識到他又燒起來了之後,Alex拉著他回了房間,陸瓚被重新裹進了被窩裡,他不想說話,只蜷起身子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