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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完,陸瓚痛苦地閉上了眼。
救命,好蠢的問題。
「桌上有底座,放上去,按開關。」
「哦哦。」
陸瓚照他說的去做,沒一會兒又跑回來:
「開關是把手上那個嗎?」
「嗯。」
「我按了,沒反應。」
「……?」
「真的。」
聽見這話,江白榆默默從床上爬起來,在餐桌邊找到陸瓚,順著他的目光看向桌上安靜的燒水壺。
幾秒後,他微微嘆了口氣,抬手從桌上某個角落拎起一根電源線,插進插線板里。
熱水壺亮起了燈,發出通電發熱時的輕微聲響。
江白榆盯住陸瓚,陸瓚看看熱水壺,又看看他,有點尷尬地沖他嘿嘿傻樂。
他把江白榆推回床上躺好:
「你睡吧,我去給你弄個濕毛巾。你家衛生間的毛巾可以用吧。」
「嗯。」
陸瓚又風風火火跑出去了,一會兒拎了個灰色濕毛巾進來,疊吧疊吧就要往江白榆額頭上放。
江白榆感覺到他靠近,抬眸看了他一眼,而後在他把毛巾放上來時躲開了他。
「怎麼了?」
陸瓚茫然。
「……」
江白榆皺眉,瞥了眼他手裡的毛巾:
「擦腳的。」
「……哦哦。」
陸瓚趕緊跑了回去,換了條白色,先給他看看:
「那這個可以用嗎?」
「嗯。」
江白榆閉了閉眼睛,有點頭痛。
看得出來,陸瓚完全沒有照顧人的經驗。
沒有技巧,全是感情。
其實這些事情江白榆自己完全能做,他從小就是一個人過來的,不需要人照顧,也不需要人半夜看他有沒有被體溫燒死。
但……
陸瓚又小跑著過來,直接單膝跪在床邊,撩開他的頭髮,把疊好的毛巾放在他額頭上。
他的手沒有擦乾,還帶著濕乎乎的水氣,令江白榆微微眨了下眼。
「冰嗎?冰就對了。」
陸瓚順手理了理他的頭髮,下一秒,房間外的水壺又叫了起來,陸瓚連忙站起身,又手忙腳亂地跑出去給江白榆倒水。結果倒水時還不小心燙到了自己,他嗷嗚叫了一聲,好在,雖然笨手笨腳,最後還是安全把熱水端了回去。
他把水杯放回床頭櫃,還象徵性地吹了兩下:
「現在可能有點燙,你晾晾再喝,要是涼了就叫我,我再去燒。」
說完,陸瓚叉著腰站在床邊,不知道自己還需要做什麼。
他給江白榆準備好小零食,還有藥片和體溫計,做了很多有用處但不多的小事,又跑來跑去給他換了幾次毛巾才終於閒下來。
最後,他把自己的書包拎進來,指指書桌,問:
「我可以坐那兒嗎,我想寫會兒作業,不亂動你東西。」
江白榆並沒有應行或不行,他只是沉默片刻,問:
「不回家?」
「嗯,我跟我媽打過招呼了,我陪著你,今天不回家。」
陸瓚邊說,邊拉開椅子打開檯燈安安穩穩坐下:
「有事叫我就行,我一直在這。」
「……嗯。」
江白榆微微蜷起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捏住了身上薄薄的被子。
他還背對陸瓚躺著,他聽見陸瓚拉開椅子,聽他書包拉鏈發出很輕的一聲響,聽見書本和捲紙被翻動的聲音,後來又聽見筆尖在紙上摩擦的窸窣響動。
那些聲音很細碎,和窗外落雨聲混在一起,很令人安心。
江白榆靜靜感受著房間裡另一人的存在。
他並沒有聽陸瓚的話好好睡覺,而是在陸瓚沒注意時悄悄翻了個身。
那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房間陷入昏暗,只有書桌上的檯燈亮著,稍微有點刺目。
江白榆微微眯起眼,看著燈後那個人影出神。
陸瓚的寫字習慣其實不算好,江白榆很早就發現了,他寫東西、尤其是遇到難題時,會習慣性地把頭埋得很低,有時候索性往桌上一趴枕著胳膊寫,寫作業時寫著寫著睡著也是常有的事。
就像現在,他坐在椅子上,低著頭,時不時撓撓耳朵揉揉頭髮,一點也不安分。
江白榆微微合上眼。
他眼睛有點近視,平時還好,但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看板書時就會有點模糊,他還有點散光,到了晚上,光點在他眼裡就會重疊成一片。
他眼裡的陸瓚也是這個樣子,那人被檯燈的光包裹住,模糊了輪廓。
江白榆安安靜靜地看著眼前並不太清晰的畫面,意識朦朧時,突然有點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夢境。
他想,世界上為什麼會有陸瓚這樣的人。
很熱烈,像一團火。
叫人無法拒絕。
江白榆沒有找到答案,他看著陸瓚,不知什麼時候閉上了眼睛。
後來,他夢到很多破碎的片段,畢竟是在病中,睡覺不會太安穩,連夢的內容也不怎麼美好。
「白榆,你知道自己的名字是怎麼來的嗎?」
夢裡,他坐在病床邊,鼻腔里全都是醫院消毒水的味道,病床上的女人牽著她的手,臉色蒼白,笑意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