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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點頭,只說:
「怎麼會嫌你煩,想住多久住多久,但……」
說著,江漸文遲疑片刻:
「但什麼矛盾也比不過家裡人,差不多就得回去了,別讓家人擔心。」
「好。」
陸瓚沒聽出江漸文話里那絲不同尋常的語氣,只高高興興應了。
江漸文看了他一會兒才收回視線,隨口說:
「我說江白榆今天準備了三人份的食材,想也知道是你要來,所以咱們今晚吃什麼?」
「煮麵。」
「小陸是得多喜歡吃麵啊。」
江漸文樂了。
陸瓚跑到衛生間洗了個手:
「特喜歡,他煮的面太神了,來來小江,我幫你打下手,說了不能白吃你的。」
「不用。」
「就用就用。」
雖然江漸文和江白榆的關系比起以前好了不少,但兩人終歸都不是話多的性子,這個家大多時候的氛圍還是安靜沉默的。
但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只要陸瓚進了這個門,屋子裡就永遠是活潑熱鬧的樣子。
他說是要給江白榆打下手,但其實江白榆讓他弄個什麼他都不太會。
土豆的皮削得奇形怪狀,切的塊也不好看,一把菜刀被他拿出了要砍人的架勢,切菜還險些切到手指。
但他樂在其中,並且十分好學,江白榆看了也不說什麼,只把「好」「不錯」「可以」三個詞換著說,說完了又默默替他收拾殘局。
在陸瓚的參與下,這一鍋麵誕生的時間格外漫長,賣相也不大好看,但陸瓚吃得格外開心,吃飽了還自告奮勇要洗碗,江白榆和江漸文都拗不過他,也就隨他去了。
晚餐過後,陸瓚搬了把椅子進江白榆的房間,和他一起寫作業,但還沒寫完一張卷子,江漸文就敲門進來了。
他看著江白榆,只說:
「白榆,我有份文件在公司保安室,我這邊走不開,你幫我拿一趟?」
江白榆應了一聲,放下手裡只解了一半的題,從桌上拿了鑰匙就要走。
陸瓚看看江漸文,又看看他:
「我跟你一起?」
「哎,他丟不掉。」
江漸文有些無奈,這麼提了一句,看著陸瓚的眼神似乎有些深意。
對上他目光的時候,陸瓚就懂了,可能讓江白榆去拿文件也不是本意,江漸文可能只是想支開他,跟自己說些話。
所以陸瓚也沒有堅持,他目送著江白榆關門出去,片刻後,江漸文的聲音果然從外面傳來;
「小陸,你來一下。」
陸瓚立馬放下筆走了出去,客廳里,他看見江漸文面前的電腦已經合上了,他坐在沙發上,沖陸瓚招招手:
「來,跟江叔叔聊聊。」
陸瓚點點頭,乖乖走過去坐下。
他看著江漸文,看他下意識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想是想那根煙,但摸了個空。可能是想起來自己已經戒了,他手指頓了頓,轉而摸向茶几上一個有些掉漆的鐵質月餅盒,從裡面拿了兩顆糖,一顆遞給陸瓚,一顆拆開包裝扔進了口中。
「你上次跟我說的事情,我都聽進去了,也那樣做了,江白榆是個好孩子,以前忽略他,是我的錯。我一直想跟你聊聊這些,但也一直沒找見機會,今天倒是有時間了。」
可能因為吸菸的原因,江漸文的嗓音有點啞,但其實很好聽,在安靜的室內又顯得有些沉:
「咱們上次見,啊,也就是那次,是快過春節的時候吧。其實我後來一直在想,那天你到底是怎麼發現我有那種想法的,很明顯嗎?」
「也沒有吧。」陸瓚沒有吃那顆糖,他把糖果捏在手裡,讓塑料包裝發出「咯吱咯吱」的響:
「可能是直覺?我對別人的情緒一直挺敏感的,感覺江叔叔你說的話有點不對勁,一時衝動就拉住了。」
江漸文輕笑了一聲:
「好吧,其實那天我也有點衝動,這麼多年,我一直不知道生活的意義是什麼,輕生的想法一直都有,那天格外強一點,如果沒有你說了那些話,我可能一個想不開,就真從護城河邊上跳下去了。」
江漸文十分坦然,頓了頓,又問:
「小陸,你知道你那天最觸動我的是什麼嗎?」
「嗯?」陸瓚愣了一下:
「什麼?」
「是你的眼神。」
江漸文嘆了口氣:
「你跟我說了那麼多,你說求求我別放棄他,有那麼一瞬間,我好像看見很多年前的自己。小陸,眼神騙不了人,你喜歡他?你跟江白榆,是……」
他似乎在找合適的措辭,停頓片刻才說:
「是在談戀愛對吧?」
「……」
陸瓚有些茫然,但很快就回過神了。
一天內被兩位父親戳穿戀情,這感覺還挺奇妙的。
他大大方方承認了:
「是。」
江漸文點點頭:
「挺好,我一直覺得愛情無罪,愛跟性別也沒有關系,但有一點必須要承認,小瓚,這條路很難走。」
江漸文坐到了陸瓚身邊,他抬起手,遲疑片刻還是輕輕拍了拍陸瓚的肩:
「你家裡的情況我大概能猜到一點,這麼說吧,那是我們這些人奮鬥幾輩子都達不到的程度。當然,我沒有不好的意思,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情況和際遇,現實就是,你和江白榆的差距很大,這是避不開的。我問你,你這次跟家裡人鬧了矛盾,想過來住幾天,是什麼原因,你跟江白榆的事情被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