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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梅沒搭話,她其實覺得挺難過的。
她和傳芳只是小學同學,兩個人幾乎沒什麼交流,但她都會覺得難受。
唐國興和傳芳是傳芳能夠把自己所有的錢都要留給她的友情,那唐國興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肯定會更加難受。
向梅挺不喜歡傳達這種消息。
李家的二女兒一直沒有說話,安靜地看著車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
車子裡安靜了下來,能夠聽到車胎摩擦在地上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向梅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率先打破了安靜,問道:「黃大姐,你曉不曉得張家她們怎麼回事?」
「啊?那麼大的事情你沒聽說嗎?」黃大姐一下子來了勁頭,說道:「他們家造孽啊,前幾年他們家老爺子不知道怎麼腳就瘸了,當時跟我們一起去縣城,結果城裡的醫生說……」
向梅就看著她,仿佛在問,運輸隊的嘴最嚴了?
黃大姐的聲音戛然而止,道:「我這不是覺得你們應該都知道嗎?放心吧,我分得清哪些事情不能說。」
向梅姑且相信了。
主要是不相信也沒有別的辦法了,總不能把人滅口了吧。
她們回到雨蘭鎮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向梅一心想著趕緊把錢給唐國興,把這個燙手山芋交出去。
雨蘭鎮已經睡了,除了她們開進來的這輛車子的燈,便只剩下頭頂的月亮還沒有睡了。
三個人從車上下來,向梅抱著棉衣,沉甸甸的。
「你們倆跟我一起過去。」
向梅覺得是她們三個人聽的遺言,雖然東西是交在她手裡,但也應該三個人一起給唐國興才對。
另外兩個人自然也就跟著一起去了。
向梅走到唐國興她們家院子外面,看到院子裡那棵大樹,才終於鬆了一口氣,這顆心才落到實處,這一路上她生怕把錢給丟了。
唐國興作為糧倉主任,又是大隊隊長,最怕的一件事情就是晚上有人敲門。
只要是晚上敲門,那絕對不是好消息。
過去不是土匪就是森林失火。
敲門聲穿過院子,傳到裡面房間,唐國興立馬就醒了。
旁邊女兒還在睡覺。
唐國興穿上外套往外走,心裡想的是,千萬不要是森林失火這種事情。
打開門,外面卻是從城裡頭回來的向梅。
唐國興鬆了一口氣,只當對方是從城裡回來,懶得回家裡,在這裡借住,村子裡的鄉親們經常過來借住一晚上。
「剛到吧,快進來,我給你們倒點熱水。」
三個人走了進去。
向梅擺手:「不用倒熱水,我們其實也是有事找你。」
旁邊的黃大姐迫不及待地說道:「你還記得傳芳吧,你們是小學同學。」
唐國興當然記得啊,小時候,她第一次認識到其他小孩子也和她一樣詭計多端就是因為這姑娘。
「說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大家不是一直以為她跑到城裡面肯定死在那兒了嗎,結果她現在在城裡混得特別好。」黃大姐眉飛色舞地說道:「我聽她們廠裡面的人說,她是技術工,還年年都是優秀先進者……」
向梅在旁邊根本插不上話,拉也拉不住,黃大姐真是生怕自己說慢了,就沒有機會把這麼大一個新聞分享出來。
唐國興聽到這話,為自己的朋友感到高興,道:「她從小就很聰明,又勤快,只要她願意,肯定能過得好。」
向梅在旁邊使勁扯了扯黃大姐的衣服,有你這麼跟人家說壞消息的嗎?
黃大姐也意識到了,趕緊又說道:「就是可惜了,她們廠發生爆炸,她被炸死了。」
唐國興正高興傳芳能有這樣的成績,緊接著就聽到了這話,她腦子裡有一瞬間空白:「什麼?」
黃大姐立馬補上:「她把所有的錢都留給你了,還有一件大棉衣。」
向梅服了,趕緊說道:「……黃大姐,你別說話了。」
向梅拉著唐國興坐了下來,說道:「我們當時也聽到那個爆炸聲了,過去的時候,火已經被撲滅了,當時就聽他們說有三個人在爆炸現場,兩個人當場沒了,還有一個送去了醫院。我們也是後面才知道送去醫院的人就是傳芳。」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我們本來要回來了,到車上的時候就有人來喊我們,說是她們在找雨蘭鎮的人。」
向梅嘆了一口氣:「我們過去的時候,人就只剩下一口氣在醫院裡吊著。」
一想到那個場景,向梅還是很難過。
「話也說不出來多少,就跟我說,要把這個衣服和撫恤金都給你,然後就落氣了。」
「她人呢?」唐國興看著那件衣服,想起了之前最後一次見面。
當時她把人送到了同林鎮去搭車,不曾想那一別就是永別。
「她沒有回來,聽他們廠的人說,工廠會操辦她的葬禮。」
唐國興沉默了好一會兒,又起身,想去城裡看看老朋友。
可起身又想起來現在沒有車出去。
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不要去想老朋友的離開。
「她有沒有說把這個錢拿給我做什麼?」
「哪有那個機會。」向梅嘆了一口氣:「你是沒看到她那個情況,我看她的樣子就好像只剩下一口氣了,看到我的時候,就只說了幾個字,錢,給唐國興。」<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