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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繼續說道:「她之前過年回家兩天,心裡還念著雨蘭鎮那幾天打了霜,會影響油菜,還一直在擔心來年菜籽油的產量,現在就埋在雨蘭鎮,看著這邊糧食蔬菜也好。」
李振花也沒有多想,因為眼前的老人年紀真的大了。
老人家又背上了包,準備出去。
李振花認出來,那包還是過去雙江背的包,是麻布縫出來的,雙江說是她外婆做的,今年換了一個新的,想來舊的老人家就自己背了。
老人家又回過頭,問道:「土匪在哪兒?我來的時候,聽她們說,土匪現在就關在你們鎮上?我想去看看這些畜牲長什麼樣子。」
李振花只當她是想要罵那些土匪,她趕緊把人帶了過去。
公安特派員正在審問土匪,要他們供出老巢,對於這個事情,他們死豬不怕開水燙,嬉皮笑臉,不知悔改。
「反正我們都要吃槍子了,幹嘛還要說出來?」
「怎麼還不送我們去吃花生米,我們都迫不及待了,反正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特派員覺得用子彈那麼痛快的方式真是便宜了他們,還浪費了國家的子彈。
這個時候,外面傳來了聲音:「特派員,有個事情想請你幫忙。」
李振花這兩天都沒有睡覺,她的大腦轉得都沒有過去快了,整個人精神也是一直繃著。
「這是鍾雙江同志的外婆,她想看看土匪。」
特派員一看,老人家只有一米四幾,佝僂著背,整個人又瘦又干,又剛失去了親人,看過來的眼神里充滿了懇求。
他也做不到拒絕,只能把人放進來了。
老太太對李振花說道:「你先回糧倉吧,我聽運輸隊說,還有一個小同志的父母要來了。」
老太太進去以後,看了看那豬圈,豬圈裡還鋪著茅草。
這個點,這裡只有特派員一個人,民兵回去吃飯了,本來吃飯時間應該是特派員和李家老二一起守,但李家老二家裡有點事,他家孩子貪玩,幾個孩子瘋玩的時候,不知怎麼把孩子的胳膊拉脫臼了,孩子一邊哭一邊胳膊一盪一盪地來找爸爸。
「爸爸,胳膊壞了。」那孩子哭個不停。
特派員想著土匪都是捆著的,一會兒民兵也回來了,他一個人也可以,就叫李家老二帶孩子去找村醫。
老太太也不開口說話,也不罵人,她就看著裡面被綁起來的土匪。
特派員也還年輕,不知道該怎麼安慰老人家,好在老人家這個時候回過頭,開口說道:「能幫我倒一杯熱水嗎?我從昨天到今天一直沒喝水。」
另一邊,李振花找到了運輸隊,詢問關於另一個同志的父母的問題,運輸隊聽了她的話,有些奇怪,道:「還沒有來,他父母是隔壁市的。」
李振花:「阿婆可能記錯了。」
「你多注意一下阿婆,她可能受刺激太大了,人有點糊塗了。」運輸隊的人說道。
李振花一聽這話,覺得不對勁,追問道:「是還有其他事情嗎?」
「因為大路坡子林那一塊垮了,馬晚上不能走小路,所以在同林鎮停了一晚上,老太太起初說想買菜籽油,去了店裡又說想買汽油,同林鎮哪有汽油賣,就只能去買人家米鋪的柴油機的柴油,米鋪的柴油比城裡貴一半,她一定要買,我怎麼勸都沒有用。」
「你說,她一個老人家,又沒有柴油機,買那個東西做什麼?」
李振花腦海里一個念頭閃過,意識到不好。
另一邊,老太太看著空蕩蕩的院子,說道:「老天爺都支持我這樣做。」
路上她就問過運輸隊了,大概知道土匪有很多人守著,可她不甘心,她看過槍斃,一槍斃命,死得很快,她外孫女中了四槍。
她人太老了,已經不像年輕時那樣堅強了。
老太太從她的布包里拿了幾個瓶子,開始往地上的枯草上倒柴油。
土匪本來以為是是什麼嚇唬人的技能,結果聞到了柴油味。
「死老太婆,你想做什麼?」
「特派員!特派員!」
他們被捆得嚴嚴實實,除了喊,什麼都做不了。
「雙江挨了四槍,你們只挨一槍不夠。」老太太說到中了四槍的時候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了,得多疼啊!
老太太一邊掉淚,一邊笨拙地往他們身上澆柴油。
外面特派員回來的時候,老太太已經劃了火柴,她自己都還在裡面。
特派員手腳很快,一把就把這個又干又瘦的老太太抓出來。
「老太太,你這是幹什麼?馬上就要送去城裡槍斃了,你急什麼?」
老太太不說話,眼睛就看著那裡面呲牙亂叫的土匪們。
公安特派員也顧不得其他,趕緊來救火。
「得送去城裡槍斃才行!不能這樣弄死了!」
特派員跑到水缸旁邊才想起來水缸是空的。
火里,土匪們慘叫不止,隔壁的唐家的爺爺奶奶都聽到了,趕緊也過來救火。
兩家人的水缸都是空的。
可當初他們放火燒曬穀壩,當時去滅火引的水就是這邊水井的水,曬穀壩的火太大了,當時為了滅火,把水井的水都用光了,兩天時間水井滲出來的水只有幾桶,等他們從井底抽上來,那邊人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了。
還有幾個人還沒有死,可身體大半都燒壞了,聽說死法中最痛的就是燒死,因為全身所有的細胞都會發出痛的信號。<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