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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我沒有偷,我不要死。」
「奶奶,我們沒有偷。」
又開始哭上了。
對面的人已經頭大了:「算了算了。」
鍾娟都來不及說什麼,對方就已經招架不住了。
他們一走,這幾個人也不鬧了,可鍾娟很生氣。
沒偷就是沒偷,好好講道理不行嗎?非得哭天搶地?
鍾娟回過頭,沉著臉:「你們兩進來,我有話問你們。」
她是村長,又把寡婦和她的孩子安排在她們家裡,自然覺得自己有責任弄清楚這裡面怎麼回事。
小孩子再會撒謊也頂不住大人的盤問,鍾娟幾句話就把事情盤問了出來。
兩個孩子就承認了偷了雞吃,鍾娟有些驚訝的是,她婆婆和兩個孩子的母親並不知道這個事情,但就是能不問就哭天搶地地覺得沒有偷。
鍾娟受過的教育就是做錯了事情一定要受罰,不能這樣糊弄過去,可能對方是不計較了,但於對於小孩子來說,他做錯了這件事情,沒有受到懲罰,他以後還敢幹。
她給寡婦說了,寡婦含著淚打了兩個兒子手板心,鍾娟又帶去賠禮道歉。
這事就算完了,孩子可以犯錯,但得意識到那是錯誤的。
鍾娟那個時候是這樣想的。
她並不知道那天晚上,寡婦抱著兩個兒子哭了多久。
「媽媽也不想打你們,可是現在沒有辦法。」
1973年,當年的寡婦已經是傳芳的後媽了。
她聽到其他人說鍾娟並沒有跟人跑,而是被人殺了,她心裡有些慌,這種慌來自於她恨鍾娟,害怕大家覺得是她殺了鍾娟。
她又想起了當年的事情,想起了鍾娟故意讓她打她兒子的事情,明明別人都不計較了,鍾娟卻偏要為難她們孤兒寡母。
她心裡自然是恨鍾娟的。
在她看來,鍾娟生不出來兒子,想要搶她的兩個兒子,不僅如此,還要因為生不出兒子來,專門刻薄她的兩個兒子。
而那件偷雞的事情,在她看來,對方都不追究了,鍾娟還要故意追究,就是為了讓她打她的兒子,好讓兒子恨她,這樣鍾娟就有機會搶走她的兒子了。
後來,鍾娟不見了,把女兒留下來了,她還是幫忙養大了,結果卻是個白眼狼,不聽話不懂事,跟她媽一個樣。
現在,鍾娟的女兒死在外面了,她兒子在香金鎮混得風生水起,她心裡頭高興。
她這輩子生了四個兒子,兩個大的有出息,兩個小的孝順,她心裡的慌張被驅散了,她有四個兒子,她心裡感到了一陣安穩。
香金鎮和雨蘭鎮不一樣,香金鎮有煤礦,民國時期就有煤電廠,他們五十年代就有了水電站,有了電,各種工廠應運而生,紡織廠,農業機械廠,造紙廠,酒精廠……
他們的鎮建設得特別好,在她心目中,她兩個大兒子肯定也是在工廠里幹活。
實際上,孫家兩兄弟並沒有在鎮上,他們在香金鎮的山裡。
他們拿著鋤頭,彎著腰,埋著頭,一個勁地挖著地。
其他人都已經睡覺了,遠處偶爾能夠聽到一聲狗叫,更多的還是來自山間的風,吹在臉上格外冷。
可是,身上卻是熱的,汗水打濕了衣裳,模糊了雙眼。
兄弟中的弟弟累得一屁股坐了下來,從小到大他們就沒這麼辛苦過。
這倒是真的,他們雖然是被媽帶到新家,但奶奶把他們當做親孫子看待,幹過一些農活,但沒有這麼重。
大哥叫孫聰,見弟弟坐下了,說道:「別休息了,繼續挖,現在不干點活,明天吃什麼?」
「哥,我想回老家了。」
「多掙點錢再回去,現在回去又要被他們瞧不起。」
一想到老家的人的嘴臉,弟弟只能站起來,繼續挖地。
兩兄弟好不容易挖了兩大背簍,這也不是結束,還要背下山才能換錢。
天已經全黑了,他們對山路也不熟悉,下山的路不好走,沒一會兒就哎喲哎喲了。
肚子也餓了,餓得心發慌。
「你不要叫了,等到了山下,換了錢,到時候讓你吃個飽。」
走在後面的弟弟一個踩空,整個人和背簍一起滾了下去,直到被樹攔截住,這才作罷。
他摔得渾身都在疼,膝蓋和臉都擦破了皮,火辣辣的。
背簍裡面的生薑灑了滿地。
「快點撿起來!」
兩個人又撿了半天,才把所有的生薑都撿了回去了。
還得繼續往下背,就這樣到了鎮上。
鎮上大多數人都還沒有起來,遠處的工廠有隆隆隆的聲音,他們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很快就到一戶門前停了下來。
孫聰敲了敲門。
裡面的人問道:「做什麼的?」
「我,孫聰,生薑。」
房門打開,他們跟著人,背著東西往裡面走,很快那人打開了地窖,兄弟倆就跟著一起下去。
地窖裡面還有好些個人正在交貨。
「生薑。」帶他們進來的人跟裡面的人說道。
裡面的人就過來把兩個人的背簍接了下來驗過了貨,稱了斤。
一塊五毛錢。
兩兄弟捏著辛苦了一晚上得來的錢。
弟弟眼睛盯著那邊的幾個人,那邊的人手裡提著的是一大圈電線。<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