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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曼搡她一下,自然地從商泠掌中捏起瓜子來嗑:「我家兒媳婦,我們樂意慣著,你管得著嗎?」
老母親識趣地退回廚房準備晚飯,留小情侶在房間獨處。
沈清梨又看到高低柜上放著的那本舊相冊,取下來放在桌上,翻到了上次看到的位置。
她手指微頓,將那頁翻了過去。
高中的宋南諶長高了,也變瘦了不少,隱約還能尋到當年小南的影子,他的樣子依舊青澀,鏡頭前低下眉眼,眉頭緊鎖,能很明顯看出拍這張照片時極不情願。他身後,是「北城中考狀元宋南諶」的橫幅。
這頁仿佛是宋南諶人生的分界線,之前的人生是困頓、是貧苦、是欺凌,之後則是眾星捧月,學霸男神。
那天的沈清梨沒來得及看到這一頁,就被商泠女士喊出門打醬油,卻也因此有了和宋南諶陰差陽錯的緣分。
一如,她在那年離開北城,無緣窺見宋南諶之後的輝煌,卻也陰差陽錯成了他心頭念念不忘的月光。
像是有隻無形的手輕輕撥動命運的滾輪,讓他們不停地纏繞、糾纏。
陰差陽錯,又恰到好處。
沈清梨一頁頁往後翻,直到最後,照片裡少年的樣子緩緩與面前的宋南諶相重合。
她心頭被莫名的情緒裝滿,轉頭問他:「宋南諶,你說,如果當年我沒有離開北城,如果我們像當年一樣一直陪著彼此長大,結局會怎麼樣?」
宋南諶想了想,搖頭:「不知道,不過我想,至少,你不會像過去十年這樣辛苦。」
沈清梨心頭溫熱。
她問的是他們的關係,他們的愛情。
而在宋南諶眼裡,這些似乎從來都不夠重要,他心裡的第一順位,永遠都是她的幸福喜樂。
吃過飯,小情侶被媽媽們趕出家門,讓他們隨便逛逛。兩人便趁著夜色,拉著手在附近漫無目的地散步。
夏末秋初,晚風習習,月色怡人。
窄街附近是年代久遠的老街區,也算是北城文化旅遊名城的一大賣點。
附近幾家農家院住著不少外地遊客,即使到了晚上,幾條老巷子依舊熱鬧。
沈清梨拉著宋南諶,輕車熟路地在各小吃攤位前遊走,一圈下來,手裡已經捧了滿滿當當的特色小吃。
到最後一家串串店前,沈清梨選好了串,遞給微胖的中年男人:「就這些。」
抬眼的瞬間,卻見中年男人盯著她看了許久,旋即試探性開口叫她:「霸王花?」
沈清梨一頓,這個稱呼,已經十幾年沒聽過了。
她看過去,中年男人身材微胖,穿著身同攤位裝修風格很契合的中式短衫。
沈清梨費力地在腦中回憶了半天,也沒想起這是誰:「您是……」
中年男人眼睛亮了亮:「我是虎子啊!小時候我還欺負過你來著……」說著,男人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沈清梨對這個名字有些印象,小時候,虎子是這條巷子有名的搗蛋鬼。她印象里,帶頭欺負宋南諶的人就有他一個。
沒想到當年精瘦的混小子如今長成了這幅模樣。
沈清梨眉眼耷拉下來,語氣帶著明顯的疏離:「你好。」
祁虎渾不在意,自顧熱絡攀談:「你可有好多年沒回來了,這麼多年不見,還是跟小時候一樣漂亮。」
「謝謝。」沈清梨不欲多話,只別開視線,安安靜靜地等自己的串串。
祁虎動作嫻熟地將串串放進熱油里炸,目光掃過宋南諶,隨意問:「這你男朋友啊?長得可真帥!」
沈清梨終於抬眼:「你不認識他啊?」
聞言,祁虎又上上下下認真打量宋南諶,見他穿著不凡,笑著搖頭:「我一賣串的,上哪認識這樣的人物去?」
宋南諶不說話,只安靜等在沈清梨身側。
他不張口,沈清梨也沒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倒是祁虎見氣氛冷場,繼續攀談:「咱們當年的小夥伴們,差不多都搬走了,想見上一面,難咯!」說著想起什麼,繼續說,「就那誰,總跟在你屁股後面的那小胖子你還記得嗎?你們還有聯繫嗎?」
沈清梨眸色一沉,有點不高興,糾正:「人家叫宋南諶。」
「嗐,大家不都那麼叫嘛!我還真不記得他真名叫啥了……」
沈清梨按下心頭翻湧情緒,問:「你怎麼突然想起他了?」
祁虎咧嘴笑笑:「我不記得誰也得記得他啊!當初我不是欺負你了嗎……」說到這,臉上還有點難為情,「不過你別放心上啊!那時候小,屁事不懂,就覺得好玩,後來你走了之後,那小子突然從旁邊衝出來,給我一頓胖揍,到現在我這胳膊上還有疤呢!」
說著,還伸出胳膊給沈清梨展示:「當時還真讓我意外,平時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誰知道那麼猛……」
聊起舊事,祁虎一臉的懷念嚮往,似乎這一切與他而言不過是童年尋常不過的一件事,並不是多麼值得深刻反思的事。
滾熱的油「滋滋」冒著泡,將串串渾身炸得焦透。
祁虎將串串從熱油中撈出來,放在案板上刷調料。
「可是,我並不覺得好玩,」沈清梨忽然開口,「當年被推進水坑,被你們欺負的事,我記了許多許多年,簡直討厭透了,還有,」沈清梨瞥了眼一旁的宋南諶,「我想,宋南諶也是這麼覺得的,是吧?」<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