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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鍾玥和白澤反應還算鎮定,方毅輝似鬆了口氣。
他把口罩戴回去後自嘲道,「也不怪你把我當壞人,我這個樣子,就如同過街的老鼠,隱藏在黑暗裡還好。一旦暴露於陽光之下,怕是人人喊打了。」
「你這是天生的?」鍾玥出聲詢問。
「不是。」
方毅輝從包里拿出個小黑皮本,「你看到我的名片了,我是個民俗愛好者,畢業後乾脆就在重都市開了間工作室,專門調查一些不同尋常的事情。」
「你變成這個樣子和你調查的事情有關?」
「您好,您點的咖啡好了。」服務員將托盤裡的小瓷杯挨個擺到桌上,臨走時多看了方毅輝幾眼。
他這個打扮看似低調,其實最惹人好奇。
方毅輝有一搭沒一搭地攪拌著杯子裡的咖啡,「其實,我答應你來這裡不單純是為了接受你的道歉,其實我有些問題想問你們。」
「問我們?」
鍾玥看了眼身旁的白澤,他剛才看到方毅輝的臉時閃過一絲驚訝。
在面對周鵬慘死的場面都沒有絲毫表情的人居然會看到幾塊鱗片就驚訝,這讓鍾玥有些好奇他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是的,我聽說你們是上午那起死亡案件的目擊者。」
「可這個案件和你有什麼關係呢?」
「這起案件如果發生在別處自然和我無關,可它發生在歸來苑,我就不得不去關注它。因為…」方毅輝頓了頓,繼續說道,「因為我就是在歸來苑變成這個樣子的。」
「在這裡?」
「是的,你們不是本地人可能不太清楚。
棲鸞鄉一直流傳著個故事,說這裡曾是個古戰場,棲息著無數埋骨他鄉的英魂。
每到月圓之夜,這些古戰場的士兵魂魄便會重複著生前的廝殺,住在山腳的村民時常能聽見蒼涼的號角聲和刀兵相接的喊殺聲。
這些冤魂徘徊人世不得往生,怨氣與日俱增,逐漸開始攪擾人世。
一位路過的仙子見此情形,不忍黎民受苦但又念那些將士冤魂為國而死,也不忍讓他們魂飛魄散。
於是她化身青鸞神鳥棲息於盤龍河畔,以自身為封印鎮鎖冤魂,棲鸞鄉也因此得名。」
鍾玥以前一直覺得傳說之事基本是子虛烏有。但鎖龍陣中的朱允炆又讓她覺得傳說有時也是有跡可循的。
「這個傳說和歸來苑有什麼關係嗎?」
「當然有!」
方毅輝有些激動,攪咖啡的勺子將瓷杯碰得叮噹作響。
「青鸞神鳥設下封印讓世人不得踏足翠屏山,這個禁忌鄉里人守了幾千年。
可歸來苑的老闆認為這根本就是封建迷信,他打通政府關係,拿下翠屏山腳的地皮,在這塊禁忌之地建起了度假村。
剛開始村民是反對的,但歸來苑的老闆財大氣粗,每家幾萬的大紅鈔票砸下去,很快反對聲就消失了。」
鍾玥喝了口咖啡,苦澀的味道在嘴裡蔓延,這個金錢至上的時代,確實很難讓人再無條件遵守那些虛無縹緲的規矩。
店裡冷氣開得有點足,她胳膊上起了層密密的雞皮疙瘩,和方毅輝臉上的鱗片倒有些神似。
白澤看出鍾玥有些冷,決定上樓給她拿件外套。
臨走時他又看了眼方毅輝,這個人有些意思。
白澤離開後,方毅輝繼續講述,「後來施工隊就入住了棲鸞鄉。
剛開始倒也一切平安,直到有一天他們挖出一件古兵器,消息傳出後我偷偷來看過。
只一眼,我就覺出它是不同尋常的。
那是柄通體黑色的三叉戟,擺在施工隊搭建的露天帳篷里,上面還裹著焦黃色泥巴,但這並不妨礙它透出森森寒意。
就像個沉寂多年的殺戮者,時間的變遷會讓它沉睡。但無法抹去血雨腥風的過去,那種被鮮血和死亡熏煨出來的肅殺恐怖感是不會磨滅的。
我是個民俗愛好者,對於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或者東西有種職業性的敏銳。果然,沒過多久工地就出事了。」
時間線拉回到方毅輝講述的那個夜晚。
那日下著瓢潑大雨,施工隊早早結束了工作窩在不鏽鋼建成的臨時宿舍。
小小的屋子裡充斥著刺鼻的煙味,零亂的空酒瓶隨處散落著,一群赤膊光膀、臉色通紅的人圍坐在方桌前玩著牌,方小川就是其中一個。
方小川是開挖機的工人,那柄三叉戟就是他最先發現並挖掘出來的。
喝了三瓶啤酒的他有些尿意,將手裡的牌讓給身後人,抓了把花生米扔到嘴裡後搖搖晃晃走到外圍一處蒿草茂密的角落撒了泡尿。
此時雨勢已經小了下來,絲線般的雨滴飄落在他藍色民工服上,再經小風一吹,方小川不由打了個激靈。
他抬頭往上瞅了眼,月亮似乎染了層微紅色光暈。一半藏在鉛灰色雲層之中,另一半躍過簾幕般的雨群灑落下來。
方小川嘿嘿一陣傻笑,心想自己肯定是喝多了,月亮怎麼可能是紅色的呢?
他從兜里摸出包煙,想抽上一根,可打火機怎麼也點不著,咒罵句晦氣後只得把香菸再次揣進褲兜準備返回宿舍。
颯啦啦……
小腿高的草叢劇烈擺動起來,似乎有什麼東西擦著他褲腳竄過。
方小川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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