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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的人逐漸多了起來,聲音嘈雜,平時都待在家的人們在聽到消息後紛紛前來圍觀。
一些膽子大的過來幫忙,一些膽子小的,就離得稍微遠一點,唧唧咕咕,交頭竊耳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忙亂之間,大伯他們收到消息趕了回來。
看到草蓆上躺著的鐵蛋,三叔撲了上去,平日裡沉默寡言的他連哭聲都壓抑暗啞,聽起來低低嗚嗚的,如同奶奶去世時播放的哀樂。
好一會,看到三叔冷靜下來,臉色蒼白的大伯才和他商議著怎麼辦,或許是見過昨晚夢遊的大伯,看到他眼前滿臉嚴肅,不苟言笑的樣子,鍾玥有點分裂。
事已至此,只能先抬回祖屋,再做商議,眾人準備抬著鐵蛋回。
「鐵蛋!我的鐵蛋!!
三嬸扒開人群擠進來,頭髮松松垮垮盤在腦後,上衣有兩粒扣子都扣錯了,想來是聽到消息就慌忙趕來。
她看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鐵蛋,哭得聲嘶力竭,踉踉蹌蹌跑過去把鐵蛋抱在懷裡。
顫抖的手撫上他小小的臉龐,「鐵蛋,你睜開眼看看娘,娘給你做你最愛吃的紅燒肉。」
可是鐵蛋再也不可能回答她了,那個因為吃肉被噎著的小男孩雙眼緊閉,口唇青紫,全身冰冷,再過不久就會僵硬。
三嬸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口氣沒換過來,暈了過去。
「怎麼了?鐵蛋怎麼了?」四姑父從人群外沿鑽了進來,看到地上躺著的鐵蛋和哭暈過去的三嬸,愣了一下。
第36章 魘
四姑父是外村的,長得斯斯文文,不似村里莊稼漢那般五大三粗,聽說讀過幾年書,後來家裡窮就沒再讀下去,輟學給有錢人家裡幫忙,記記帳,寫寫東西。
當年四姑就是被他文縐縐的白面書生模樣迷住,不顧家裡反對,硬是嫁給了四姑父。
四姑父種不了地,西家溝村也沒有有錢人找到幫忙,他就出城務工去了,一年有大半年時間不在家,四姑剛開始要跟他一起出去,被四姑父以現在還沒立住腳跟為由拒絕了。
後來四姑出去一陣,過了沒兩月回來了,說是接受不了城裡人的酸腐樣,以後就再沒鬧過去城裡。
今年過年早,四姑父一個月前就回來了。
大伯和叔叔們今天去祭祖,他作為女婿按村里習俗不能去,就留在家裡,想必是得到消息晚了,所以來得比較遲。
三叔看到四姑父臉色一沉,「你怎麼才來?」
四姑父神色赧赧,「你知道的,我不能去祭祖,就待著家裡,消息知道得有些晚,所以來晚了。」
不料三叔聽完四姑父的解釋,直接一拳打了過去,鼻血立時湧出,四姑父被打得有些發懵,反應過來以後也顧不得去擦鼻血,就和三叔扭打在一起。
四姑父是搞文的,怎麼打得過成日裡下地幹活的三叔,沒幾下就被三叔按到地上。
鍾玥被這突如其來的打架毆事件弄傻了,什麼情況?
身後的媽媽將鍾玥往後拉了一下,於是她退到了人群第二層,透過前面兩人身間的縫隙,她看到三叔的拳頭如同雨點一樣落下,拳拳到肉,看著就疼。
反應過來的大伯和幾個叔叔趕緊將兩人拉開,鍾玥聽到大伯的喝斥,「還嫌丟人丟得不夠,有什麼事等安葬完鐵蛋再說!」
又是一陣鬧哄哄,媽媽拉著鍾玥側到一旁,讓開條路。
叔伯把草蓆卷了一下,幾個人抬著鐵蛋,三叔則抱著三嬸,一行人往家裡走去。
圍觀的人也都四散而去,崖下又是一片死寂,偶爾有幾聲烏鴉的啼叫傳來。
鍾玥抬頭看了看崖頂,光禿禿的只有顆歪脖子松樹懸在那裡,鐵蛋上去幹什麼呢?
回到院子,鐵蛋的屍體已經被安置在後院一個空置的房間,事發突然,棺材得現做,大伯他們就將鐵蛋先用草蓆卷著放在那。
噼里啪啦
一陣瓷器落地的聲音從三叔屋裡傳來。
「你發什麼瘋?」是三叔的聲音。
「我發瘋,你說我發什麼瘋?」三嬸已經醒了,「當時我就說,那個東西不能殺,不能殺,你們不聽。」
「閉嘴——」
似乎被三叔的喝斥激怒了,三嬸扯著嗓子嚷起來,「閉嘴,憑什麼讓我閉嘴!你們這些男人,鐵了心要將他殺了,現在報應來了吧!你們做下的虧心事,憑什麼要讓我的鐵蛋替你們受過!!」
「滿嘴胡言亂語,鐵蛋的死和那件事根本沒有任何關係!是你,是你沒有照顧好鐵蛋,讓他一個人跑到那麼遠的地方。我們去祭祖的時候,你在幹什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沒照顧好他,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兒子!」
鍾玥站在院子裡聽得雲裡霧裡,一時想走,可好奇心又驅使她站定。
然後她聽到三嬸的聲音,「是我!是我害死了鐵蛋!」
仿佛被抽掉了空氣,她的聲音一下子低了下來,一個人喃喃自語著什麼,鍾玥聽不清。
冷不防三叔突然從屋裡出來,偷聽被逮了個正著的鐘玥有點尷尬,一時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好在三叔只是看了她一眼,也沒說什麼,就出去了。
「小玥,你怎麼在這裡?」是爸爸的聲音,「現在家裡一堆事,亂糟糟的,你一個人不要到處亂跑,知道嗎?」
「知道了,爸爸。」<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