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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同走在喧鬧的街市上,一同挽手看煙火。他們在海邊接吻,他在街邊買花送她,遞給她之前,在花瓣上輕吻一下。然後他湊近她,小聲道了句「新年快樂」。
這是慕鶯時離開阿姐之後過過的最好的一個年。
她在這兒住了很久,李風辭也待她好了許多,他們就像是同居的戀人,她也慢慢熟悉了這房子裡的每一處角落。只可惜,這房子她再覺得熟悉,可他不想讓她看見的她還是找不到。他們住在一起,卻是各自做著各自的事情,他從不會對她暴露自己的行蹤。
這麼說來,他們靠得雖近,也未必是真親近,她至多不過是他閒暇之餘的調劑。
慕鶯時倚在牆上,低頭就看見身上的痕跡。
「不是說好的不留印子嗎?」
「沒注意。」李風辭披上外套,「正巧最近溫度不高,你要出門,穿那件三扣的旗袍便好。」他扣上袖口的扣子,「再說,你也不能看我好說話就特別對待不是?」
李風辭偶爾會翻舊帳,比起不經意,更像是終於找著了能說這話的時機。
慕鶯時知道他在說什麼,那一次她被男人用鞭子抽了許久,身上的鞭痕還紅腫著就帶他回了家。他在脫下她衣服、看見那些痕跡的當下,整個人都呆住了。他當時情急,問她怎麼回事,她本是有機會同他訴委屈的。
但她怎麼能呢?她於是抱緊他,抱怨似的說不是每位客人都和上將一般溫柔,那種有奇怪癖好的人,多的是。
她永遠記得李風辭當時的表情,有震驚,有怒意,他那樣緊緊將她盯著,好像她是他的什麼人,好像他是真的在乎她。所以,即便後來他把她弄得那麼疼,她也覺得值得。
只是男人或許多多少少都有些領地意識。在那之後,李風辭就開始在她身上留記號了,怎麼說都不聽。
「上將說的也是。」慕鶯時在鏡子前邊,拿粉撲在紅痕上,試圖遮上一些。
李風辭原本已經穿好鞋了,可看見她在脖子上塗粉,又走了回來:「既然都說我說的是了,還在遮什麼?」
「我現在同上將住在一起,若這樣出去被人看見,豈不有損上將的英名?」
「那還真是多謝你為我著想。」李風辭輕嗤,手指拂過她脖子上的痕跡。
她皮膚本來就白,那印子他烙得深,紅紅的幾個小點兒在上邊醒目得很。雖然她塗了粉,那也不過就淡了些許,並沒有被完全蓋去,反而頗有點欲蓋彌彰的意思。
這不是他第一次在她身上留印子了。
「你今天要出去見誰?」他輕咳一聲,「以前怎麼沒見你這麼遮掩。」
眼看粉蓋不住,慕鶯時在那邊比著絲巾,想戴一條來擋住脖子。
「去見一個重要的人。」她笑著回頭,「上將還不走嗎?我瞧您十分鐘前就在換鞋,再不出去,時間怕要來不及了。」
她這句話若放在平常也就是一句提醒,可放在這會兒,李風辭怎麼聽怎麼不順耳,好像她是在催他、疏遠他,好像有什麼他不願承認的東西被她挑破了。
他覺得不快極了,偏生不好駁她,似乎反駁了就輸了,就承認了那些被挑破的東西。
李風辭嗤一聲,轉身就走。那門幾乎是摔上的,關門聲響得連慕鶯時都嚇一跳。
他哪兒來這麼大的火氣?
挑好一條絲巾圍在脖子上,慕鶯時笑著搖頭,心想李風辭真不愧是將軍,征戰沙場久了,連路過的都當是自己的。哪怕是對不喜歡的人,占有欲也這麼強。
一切準備妥當之後,慕鶯時搭了車去到醫院。
那家醫院很偏,在最開始,他們帶她過去總是繞路,導致她完全摸不著醫院的具體位置。那會兒,除非是那些男人帶她,否則她根本過不去。
後來她大概曉得了地方,可他們防她防得很嚴,也不知是因為什麼,總不許她自己過去。直到現在,第三年了,她才能在沒有看守的情況下好好去見一回阿姐。
這個機會是她用李風辭換來的。
她知道李風辭在利用她,他讓她看到的東西要么半真半假,要麼無關緊要,都是他故意放出來的。不過他很聰明,即便是假的也做得很有迷惑性。她裝作不知道,用這種方式拿到了許多消息。組織那邊即便接到了虛報也只當是李風辭狡猾,倒沒多懷疑她,還以為她真是入了李風辭的眼,說什麼英雄難過美人關,讓她繼續潛伏下去。
慕鶯時也曉得,等將來哪天,她對那邊失去了利用價值,自己這條命怕是便保不住了。可那又如何呢?她現在很好,不用挨打,不用再做別的,只要安安心心待在李風辭身邊,閒著沒事還能去看阿姐。未來太遠,她夠不著,有這麼個當下就夠了。
站在醫院門口,慕鶯時整理了一下儀容。
雖然阿姐睡了兩三年,但她每次過來,都還是相信這次阿姐就會醒。若阿姐真醒過來,她希望阿姐看見自己是風光的。
慕鶯時彎了眉眼,帶著真心的笑容站在了她熟悉的那間病房的門口。
只可惜她剛要推門就看見裡面看護的護士慌張地跑出來。
「怎麼回事?」她抓住護士問。
那護士著急:「你是病人家屬?」
慕鶯時連忙點頭。
「這個病房的病人呼吸驟停,失去生命跡象了!」護士眉頭緊皺,「你還拉著我做什麼?鬆開鬆開!」說完,她甩開慕鶯時的手就往醫生辦公室跑。<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