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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她的眼睛紅得異常,喊著一些聽不清的胡話正想再打幾拳,卻不料李風辭眼疾手快,當機立斷地在她後頸處砍了一記手刀。一擊之後,原先叫囂著的女人就這麼軟軟地倒在了他的懷裡。
李風辭將人穩穩接住,這才發現懷裡的人是怎樣憔悴。
明明他們才分開不到一天,她怎麼就變成了這樣?
這是發生了什麼事?2.
慕鶯時倒在床上,比起睡著,她更像是精力不濟昏了過去。
她看起來很不安穩,眉間皺成「川」字,眼睫濕潤,眼尾和鼻頭都是紅的。
李風辭坐在床邊看她,看她一會兒嗚咽出聲,一會兒又強咬住嘴唇,即便是在夢中也隱忍著不敢發泄。他不由得心念一動,輕輕撫過她的眉間,可那兒皺得很緊,他怎麼也撫不平。
就在這時,書房的電話鈴聲響了。
慕鶯時本就被困在夢魘中,這會兒聽見響動更加不安起來。李風辭俯身在她額間吻了一下,小聲道:「繼續睡吧,好好休息,我一會兒就來陪你,不要怕。」
說完便往書房走。
這句話實在厲害,慕鶯時原先還在半夢半醒間掙扎。可就在李風辭話音落下之後,她奇異地平穩了下來。即便眉間依然有痕跡,那也比先前淺了許多。
火光幢幢,飛灰夾雜著火星落在慕鶯時的衣服上,一步一步踏過回憶,她走在夢裡。她不覺得這是夢,她深信這是時光的甬道,只要走過去,她就能回到三年前。
可這條路越走越燙,她幾乎要走到烈火中間。
在最中心的地方有一個黑色的人影,那人身形纖細,手臂瘦得一折就能斷。可那人的力氣又那麼大,一手就從火災里推出了當年的她。
慕鶯時看著自己跪在門前哭喊,看著屋裡的人被燒成火球,看著那團火球拖著被橫樑砸傷的腿跑出來,然後撲進對面的水溝里,保住了一口氣。
她知道後面是怎麼樣的。
再接下來,她就會遇見那些人,被脅迫、被利誘,被他們恩威並施地逼著做自己不想做的事。起先她自作聰明,以為自己能與他們談條件,可她失敗了。後來她吸取教訓,試圖與他們再交流,她又失敗了。
那些她不認同、不想幹的事,他們有的是辦法讓她做。他們是深海,不需多費力氣就能造出一個漩渦。而她溺入進去,看著是個活人,實際上早就死了。
但這次不一樣。
慕鶯時迷迷糊糊聽見一個聲音,有人叫她不要怕,說他會過來陪她。
周圍的場景一變,她坐在街邊的長椅上,周圍人來人往,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她。她覺得很迷茫,不曉得自己在這兒幹嗎。她順著人流離開,轉了一圈又走到原地。電車沿著軌道來去幾回,最終停在她的面前。車上下來一個人,他溫柔地抱住她。
「我回來了。」
床榻上,李風辭躺在慕鶯時的身側:「我回來了。」
他攬過她,為她擦掉夢裡流出來的眼淚,一下一下輕緩地拍著她的背。
慕鶯時不是多複雜的人,真想查她也沒多困難。只不過先前他背後的那些人多有阻撓,而他也怕自己打草驚蛇。因而沒有太多動作,只覺得自己知道她是來幹什麼的就可以了。可現在不同,他攻破了他們,也拿到了那邊上上下下全部的資料。
既然有了決策,他也沒打算再與他們虛與委蛇。
那些人見他在風口浪尖時來上海、配合上級動作,便以為他好拿捏,以為他畏懼人言,想用這種手段毀他,他們未免太小看他。
原計劃近日收網,給他們一個教訓。然後他便回東北,大不了就真的單幹。他都想好了,那些人不值得多慮,他唯一猶豫的,是慕鶯時。她是那邊的人,他原想著直接放手,再不管她。但聯繫著兩人在一起時的細節,他又有些懷疑,覺得她不是真心在為那邊做事,所以多查了她的過往。
果不其然,他猜對了。
李風辭將慕鶯時圈在懷裡,依稀記得那個明眸善睞的小姑娘輕快地對他笑,說不用他送,她自己回家就好,她說家裡阿姐還在等她。
「這幾年你就是這麼過來的?」
在圈子裡混久了,李風辭不覺得自己多乾淨。可他曉得那些人馴人的手段,那是真髒、真狠,沒幾個人挨得住。那些挨不住的他們也不在乎,人命而已,還是下等人的人命,最不值錢,最後有個能用的就行了。
李風辭抱了慕鶯時許久,久得慕鶯時都有些恍惚。喧囂散去,街上不知什麼時候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向來熱鬧的上海成了一座空城。
「你怎麼這麼看我?你看上去好像很心疼我。」
李風辭為她鉤了被風吹亂的頭髮到耳後:「以後跟著我好嗎?」
「跟著你?」
他分明就在她眼前,聲音卻像是從天邊飄來的,又輕又遠,叫她聽不真切。
「我這樣的人,怎麼跟著你?」
慕鶯時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那邊雲層淡淡,透著清光,是太陽要出來的地方。
「你知道嗎?」她忽然想起來很久以前的一樁事,「以前阿姐帶我去道館祈福時見過一位先生,先生算得我們命格不好,說我們生於水火亦將死於水火。我那時年紀小,不懂這話,只曉得它不大吉利,只曉得阿姐聽完很生氣。我其實沒什麼感覺,卻也學著阿姐生氣……早知道,我不該氣,我該好好求他,看有沒有一個解法。若有,多少錢我都要買。」<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