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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子不清楚的時候,人最容易衝動,來不及想些什麼,夏嬰趕忙跑過去。然而比她更快是謝言和的動作,她還沒跑到門口,謝言和便將車開走了,她只來得及隔著半開的車窗與他對視一眼,聲兒都沒出,那輛車已經拐出大門不見了。
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夏嬰微微皺眉,心裡有點兒空落落的。雖然只跑了一小段路,但由於發著燒,這會兒突然停下,她的眼前黑了幾秒,腿也一陣發軟。眼見著身子一歪,不料旁邊有個人攙住了她。
「學姐?」
謝霖川一身灰藍色衛衣,配著泛白的牛仔褲,頭上反扣一頂灰黑鴨舌帽,天然卷的頭髮從帽子兩邊鑽出來,自來熟地笑出一對小虎牙:「學姐好巧,你也病了啊?」
打完招呼才發現自己說的話有些瑕疵,微頓一下,謝霖川尷尬擺手:「我不是那個意思。」
夏嬰這才發現,從車上下來的是大二同專業的學弟。美術系因為專業需求不同,不管大幾,只要是同一個專業的都在一層樓。因此,他們雖然沒講過幾句話,但上課下課總能碰見幾面,哪怕不認識也大多能混個臉熟。
夏嬰此時腦子裡全是另一個人,並沒有在意他說的話。
她退後幾步,先為他扶住自己道謝,接著裝作漫不經心地問:「剛剛送你來的人是?」
「那是我哥!」謝霖川輕輕揚了一下下巴,帶了一點刻意的矜持,「我親哥,特別優秀,長得也好看。學姐你不知道,從小到大這麼多年,我都沒見過比我哥更厲害的人!」
夏嬰眨眨眼:「你哥?」
「對啊。」謝霖川點頭,點完又開始疑惑,「學姐你這個表情……」像是在努力壓抑住自動上揚的嘴角,說是開心吧,又總覺得哪裡有點兒奇怪。
「沒什麼。你來看什麼的?沒什麼大礙吧?」夏嬰笑著問道。
謝霖川看著先前還態度疏離的學姐一瞬間變得親切起來,且聲音熱切,有點兒摸不著頭腦。
不過謝霖川心大,很快被轉移了注意力,他指了指自己的左手:「嗨,沒事兒。」
「我來拆這玩意兒。前幾個星期不是有籃球賽嘛,我比賽的時候摔著了,手撐在地上,「咔」一下斷了。」他說話間在腿上一拍,約莫是拍重了,他痛得齜牙,又強忍住,「嘶……咳咳,當時還真疼,沒想到這麼一段時間就給恢復好了,人體真是神奇。」
夏嬰配合地附和兩聲說:「居然是這樣。」然後叮囑他要注意自己的身體,說小心別再磕著碰著。
謝霖川是個哪怕你在罵他,只要你講話的時候在微笑,他都會覺得你態度友善的傻愣子。因此,即便夏嬰已經敷衍得這麼明顯了,他也完全沒看出來,還覺得學姐人真好,把自己給感動了一頓。
「那個,不如我們加個微信吧?」夏嬰佯裝無意準備摸手機,然而口袋裡空空蕩蕩,這時她才想起自己的手機在陸笙那兒。她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但她很快就調整回來,「我朋友在幫我排隊領號,不如你搜一下我號碼,我等會兒通過。」
謝霖川爽快道:「沒問題。」說完就搜了號碼,發送了申請。
「夏嬰!」
夏嬰剛回頭就看見陸笙從大廳里跑出來。陸笙跑過來,在夏嬰頭上敲了一下:「不是叫你在那兒坐著等我嗎?」
陸笙拿捏著力氣,夏嬰沒被敲疼,再加上感覺到自己的期待有了峰迴路轉的跡象,心情頗為不錯,於是咧著嘴賣乖:「對不起嘛。」
外邊冷風陣陣,夏嬰穿得不多,此刻鼻頭和臉頰都被凍得有點兒發紅,一雙玉石般清透的眼睛黑白分明。即便微微彎起也能看見濃密羽睫下藏著的光。
在她合掌做出類似「求饒」的服軟動作時,謝霖川猝不及防被可愛到了。他莫名紅了耳朵尖:「那學姐,我也先去拆石膏了。」
「嗯,早日恢復!」夏嬰朝他擺擺手。
謝霖川離開之後,夏嬰飛快地接過陸笙遞來的手機,通過了那個好友申請。既然直球沒成功,迂迴一些也可以。
陸笙望著謝霖川離開的背影想了會兒:「那不是小學妹的同學嗎?」
「是嗎?我沒注意過,只知道他比我們小兩屆。」夏嬰正要打備註,打字的手卻尷尬地停住了,「那個,小學妹她同學叫什麼來著?」
「我哪兒知道?」陸笙說,「見過幾面而已,又不認識。」
夏嬰想了想,最後在備註上打了「弟弟」兩個字。這個時候,她滿腦子都是「又有轉機了」,完全沒想過這個備註會給她帶來什麼。
陸笙看到後吹了聲口哨,語氣曖昧:「弟弟?」
夏嬰笑得開心:「想不到吧,他是謝言和的弟弟!」
陸笙帶笑的臉瞬間垮了下來,怎麼又是謝言和?
夏嬰敏感地察覺到自己可能又會被念叨,連忙一揣手機強行轉移話題:「是不是要輪到我了?我們是不是該進去了?」說著,她強行把陸笙拖進醫院。
陸笙看出她的意圖,嘆了一口氣,也沒有繼續念叨。夏嬰正慶幸著逃過一次,卻沒想到五分鐘以後她就開始落淚。人生總是大起大落,或者叫樂極生悲。就在進了問診室的下一秒,夏嬰忽然發現手機不見了,也不知道是掉了還是被人摸走了,總歸她沒能找到它。
拎著藥回寢室之後,夏嬰癱在床上,借陸笙的手機給家裡打完電話之後想,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有得必有失吧。<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