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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那一聲實在太有穿透力,謝言和揉揉耳朵,隱忍似的長出一口氣:「都這個點兒了,你怎麼還在這兒?」
他原本按照慣例回家吃個晚飯就準備走,沒想到今天家裡來了幾個親戚,那位姑媽一不會看人臉色二不會說話,謝言和的父母對她也有些不尷不尬並不親厚,只礙於不好直接趕人走才留著吃了頓飯。偏她看不出來似的,每句話都往謝言和的痛點上戳。
姑媽一會兒提到逝去的爺爺,一會兒說謝言和曾經有多不懂事多虧現在長好了。謝母幾乎被她弄得慌了神,一個勁兒打岔。謝言和看在眼裡,沒多在意,那些七七八八的東西,他統統左耳進右耳出。直到那位姑媽長舌婦一般問他有沒有找對象,問他現在和家裡關係怎麼樣,每句話都是逾越,超過了邊界,他才終於放下碗筷,隨便找了一個要回公司拿文件的藉口離開。
本來直接回家就好,偏那位姑媽說自己兒子要去車站,和他的公司順路,叫他帶一程。謝言和無奈送了人,剛好到公司樓下,想著騙人果然不行,乾脆真上來拿份文件,那件案子有些棘手,多看看也好。
不承想一上來就聽見辦公室里有動靜,他往這邊一走,還被炸了耳朵。怪他出門前沒看皇曆,保不住上面早就提示過他今日諸事不宜。
「我……」
恐懼褪去,再面對謝言和,夏嬰便只剩下了結結巴巴的窘迫。
「我今天不太舒服,在這兒睡著了,沒注意時間。」
謝言和無奈:「那你喊什麼?」
「我醒來發現周邊這麼黑,有點兒害怕。」
好吧,說起來也合情合理。
謝言和看一眼手機:「現在這個點,應該也沒車了,我送你回去。」
夏嬰鬆了一口氣,小聲道:「謝謝。」
關了辦公室門,她便跟在謝言和身邊。
身邊的人好像藏著一個隱形開關,每回看見他,她心裡的那些個小雀躍小欣喜就會不受控制地自己蹦躂出來。
電梯中,夏嬰有一下沒一下地偷瞄。她做得小心翼翼,謝言和並未察覺。然而幾層樓後,他卻忽然感覺到什麼似的,轉頭看她。
夏嬰強裝鎮定:「謝總怎麼了?」
他原本是想問她有沒有聞見血腥味。但就這麼一轉頭,他餘光掃見身後的鏡影。
「你……」
電梯內前後壁都光滑,鏡子一樣,清晰地映出兩人的身影。謝言和將目光移開,輕咳一聲:「你的褲子弄髒了。」
像是被一個重磅炸彈投中,夏嬰的臉唰地紅到發燙。她趕忙往後捂,沒想到觸到一手溫熱的濕潤。她的例假不太規律,有時來的量多,有時特別少,看來這次不巧,碰上了「血崩」。
夏嬰苦著臉低頭,羞得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然而一件外套遞到她面前。
謝言和半側著背對她:「遮一遮?」
他傍晚回了趟家,別人回家都是形容隨便,他卻十分注意。每次回去,哪怕只是吃個飯也會先換掉那一身商務裝,配出合適的穿搭,用冰冷的穿法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冰冷。
因此,過來時謝言和也沒像往常來公司那樣穿西服。他只隨便披了件長風衣,戴了副框架眼鏡。夏嬰之前只顧著緊張,倒沒注意別的。直到謝言和脫下外套,露出裡邊的黑色高領毛衣,她才發現今天他穿得這麼休閒。
怪好看的。這是去哪兒了呢?
謝言和等了會兒,還不見人拿衣服,於是晃了晃衣服:「嗯?」
「啊,謝謝謝總。」
夏嬰連忙接過外套,直接將它披在肩上,一手拉著領口,一手小心地保持著下擺不碰到自己的褲子,免得弄髒了。
很快,兩人出了電梯。
地下車庫很冷,連夏嬰都被激出個噴嚏來,謝言和卻面不改色,只在找到車回頭時頓了頓。身後的女孩子比他矮上一個半頭還有多,他穿到膝上的風衣,披在她身上卻幾乎垂到腳踝,寬大的外套將她整個人包裹得嚴嚴實實,加上她走路步子小,寒風裡晃晃,看上去活像一隻企鵝。
見他停下腳步,「小企鵝」抬頭,有些疑惑似的:「謝總?」
謝言和看著夏嬰,不自覺笑了笑,積了一晚上的鬱氣竟在這一刻散去一些。他按了下車鑰匙開鎖,為她打開副駕駛車門:「上來吧。」
分明先前在電梯裡還不耐煩,短短一段路,他的心情居然莫名其妙好了起來?夏嬰忍不住在心裡一頓亂夸,一定是因為他人好,又很厲害,會自我調節情緒……再往回倒倒,先前想必是因為被自己嚇到才會臉色那麼臭,不過就算被嚇到。在看見她情況尷尬的時候,他也還是給了外套讓她遮著,這麼為人著想,實在是個好人。
謝言和不知道夏嬰在想什麼,他只看見這個女孩子悶悶傻樂著從包里掏出紙巾,往副駕駛的座位上一張張地墊紙。
「你在做什麼?」
「啊?」夏嬰眨眨眼,「我怕弄髒了車座兒。」
謝言和又是一笑:「已經墊得夠多了,上來吧。」
為什麼要一直笑呢?是不是知道自己笑得好看,逮著個人就開始施展魅力?夏嬰應一聲,提著後衣擺,捂著心口,小心坐在了他身側。
謝言和的身上總帶著微微草木香,清淡悠遠,很好聞,也很適合他。夏嬰輕輕嗅著,他們離得太近,她不敢偷瞄得太明顯,便轉向另外一側,透過車窗倒影看他。<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