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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由於有畢業創作的要求,大多數同學的實習地點都在本市,夏嬰也不例外。她找了一個學長的動漫工作室,地方不大,實習工資也就夠吃個飯,好在大家相識,相處起來不費勁兒,做的也是喜歡的事情,還算愉快。
而在此之外,像是天上掉餡餅一樣,夏嬰接到了一個名為「律和」的公司宣傳策劃的邀請。
對方是從律所做起來的,在業內口碑不錯,唯一的不足就在於它成立的年份不久,比不過那些老牌公司。於是,他們想找網絡自媒體,把一些經過當事人同意的頭禿好笑的案子,做成比較好傳播的東西,比如條漫。
而夏嬰是十足的網癮少女,從剛學畫畫的時候就開始在網上分享畫室日常,前期主要是記錄趣事,後期畫功紮實了便開始接稿,偶爾也做一些繪畫直播。到了現在,她也成了繪圈稍有名氣的「太太」。
對方給的酬勞豐厚,題材也有趣,加上以後還能享受一些法律諮詢上的便利,能夠接到這個策劃,夏嬰感覺非常開心。只不過事情太多,堆在一起,這下子她再也沒有辦法抽時間去酒吧,想來就沒有多少再見謝言和的機會了。
夏嬰嘆了口氣,明知想也沒用,卻又忍不住在心裡想。如果當時與謝言和加上微信就好了,這樣也不用時時惦記。
她習慣於用畫筆記錄自己的心情,要麼是摸魚一張Q版小像,要麼是做做手帳,今天也不例外。
夏嬰摸出速寫本,隨手抄了一支勾線筆,寥寥幾筆就勾勒出兩個小人。小人背靠背,一個抬手眯眼比出「沖呀」的手勢,一個對手指皺眉,一雙豆豆眼可憐兮兮流下眼淚。
然後,她拍了兩張上傳微博,隨後編輯文案:「我吃兩碗不夠:今天也是分裂的一天啊。」
室外水霧瀰漫,謝言和從電腦屏幕前抬起頭,將襯衣袖口解開,把袖子挽到手肘處,按了按酸痛緊繃的脖頸。
最近有個項目比較棘手,他為了整理案件資料已經坐了一整天,這會兒站起來,才發現雨已經下得如此大了。
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謝言和:「進來。」
「謝總。」抱著文件夾的胡翰微微低頭走進來。
胡翰是謝言和的助理,寡言少笑,性子沉穩,穿著打扮永遠比謝言和這個老闆還要一絲不苟。
「這是最新修改的推廣方案。」
謝言和頷首,拿過文件夾,仔細看過一遍。
「不錯。」謝言和將文件夾遞迴去,「就這樣吧。」
胡翰點頭,卻並未離開。
謝言和看出他有話想說,問:「還有什麼事兒?」
「謝總,宣傳組討論過了,這個畫手繪製插畫居多。雖然她有一定的名氣和曝光度,但像這樣的條漫找她可能不大穩妥。我們給出的條件很好,完全可以找專業的漫畫家來進行合作。更何況有名氣的漫畫家本來就自帶流量,我們要推出這個策劃,在宣傳方面也會更加方便一些。」
謝言和頓了頓,並沒有一口否決。他再次接過文件夾,翻開之後目光卻有些游離。
順著那滿眼的文字,謝言和的記憶回到四年前。
那時,謝言和研三畢業,剛剛創立「律和」,去司法部開證的時候。對方聽見他登記四人時,表情怪異地看了他一眼。
這也不難理解,畢竟,四個人的律所,即便是在小型律所里也算很少了。
律師的好壞單純用勝率的高低來評判不大準確。事實上,往往一起案件提審之前,大家拿到資料的時候,就能明白這場官司有幾分勝算。當然這不是絕對,也不是說所有的事情都早早定好,否則他們的工作也沒有意義。
那時碰巧有那麼一樁案子,因為涉及的地方較為敏感,當事人好不容易造出來的輿論風波也被壓了下去。許多知道內情的大律師都不願意接這個案子。唯獨謝言和憑著一股熱血和初生牛犢的勁兒出來硬碰硬。
正因如此,那段時間他過得很難,甚至連好友楚辛欣都勸他退一步,擔心他被黑暗吞噬。那是謝言和第一次那麼無能為力,在搜集資料的過程中,他心力交瘁,為了平復心情他刷了刷社交軟體,手指無意義地下劃許久,最終停在一處。
「我吃兩碗不夠:我在黑夜裡追光,追了許久都趕不上。」
配圖是一張很簡單的條漫,謝言和在一片深黑色背景里看見小女孩的背影,她大概是在往前跑,可身前的微弱白點仍是越來越小。看見那張畫,謝言和心裡有個點被微妙地戳到一下。
像是找到了一處可以寄託的地方,在那之後,謝言和默默關注了這個帳號。
謝言和並不迷信,不會覺得是因為關注到它自己才成功了,這種說法過於玄學。但或許是移情,這個帳號於他變得特殊了起來。因為自那天晚上以後,一切都在慢慢變好。
先是輿情爆發成了網絡熱點,給相關的另一方造成了一定壓力,再是通過一些途徑找到了更加直接的證據,而這份證據直接扭轉了他們的頹勢。
在案件結束當天,謝言和再次點進這個帳號。
「我吃兩碗不夠:雖然只有一點點的光,但我抓到它啦!現在是凌晨兩點三十五分,我很開心,也決定放走它,我知道再過三個小時天就會亮,而這三個小時裡,就由你去亮給更多的人看吧。」<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