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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為只是普通的堵車,稍微等等就好,不料這一等就是十幾分鐘。謝言和停下車,探出頭去看,正巧聽到前面隱隱傳來不知是救護車還是警車的聲音。
有幾個司機等得不耐煩,下車去看,再回來時很大聲地說前面好像發生車禍了,連環車禍,挺嚴重的,還在疏散和急救,也不曉得還要堵到什麼時候。
夏嬰也聽見了,往那邊看時,謝言和正巧轉過頭來。兩人對上目光,夏嬰眨眨眼,乾巴巴說:「真是不巧。」
「是不太巧。」謝言和從來不是一個會聊天的人,他打開車載音響,放了首歌。
這是一首日文歌,夏嬰聽不懂,只是覺得旋律有點兒耳熟,舒緩中又帶著些力量,很特別,很抓人。
夏嬰忍不住問:「這首歌叫什麼名字?」
「《我也曾想過一了百了》。」
謝言和講這句話的時候,外面有車按了下喇叭,有人不耐煩,有人在閒聊。即便發生車禍又怎麼樣呢,那都是別人家的事情,談過說過就算了,最後的落腳點,總是一句「這路什麼時候才能通呢」的抱怨。現在的人好像大多冷漠,別人的命甚至比不上自己趕時間要緊。
夏嬰沒聽清謝言和說什麼,又問一遍。
謝言和抬頭,嘈雜聲中,他輕開口:「這首歌的名字叫《我也曾想過一了百了》。」
說完,他便半垂下眼,很安靜地繼續聽歌。只不過有那麼一瞬,夏嬰覺得他的表情不像是在說歌名。
先前公司里一閃而過的脆弱感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夏嬰看得心底一緊。她不清楚謝言和想到了什麼,只感覺他好像有很多難過的事,她不想他這麼難過。
「謝總你知道嗎,我們學校的宿舍樓,藝術類專業的學生都住得很近。我們這棟是美術系和人文系,隔壁樓是音樂系和社科系,大概是這幾個系人都不多,就排在一起了。」
夏嬰比畫著:「隔壁那棟樓,每天早中晚,都有音樂生在吊嗓子,真挺奇怪的,我們以前做活動也去過音樂樓,不像我們的畫室,他們每個人都有一個用作練習的小房間。」
謝言和轉過頭聽她說話。
「你說,他們明明有自己的地方,怎麼就每天在宿舍練呢?晚上還好,我們也沒那麼早睡,可早上和中午,尤其是早上!謝總你知道嗎,我們沒課的時候真的巨困。但他們那邊「嗷嗷」地叫,我們根本就睡不著。」
夏嬰吐槽得特別真情實感,一張小臉皺成一塊,看上去鬱悶得厲害。謝言和見狀笑笑,配合地問:「然後呢?」
「然後我就去我們牆上發了個帖子……」
「什麼牆?」謝言和沒聽太懂。
「就是一個QQ號,空間裡會發一些學校相關的東西,很多人用它表白……哎呀,這個不重要。總之,我就在牆上發了個帖子。」夏嬰揚了揚下巴,「我說,我能夠理解音樂系同學對自己專業的熱愛。但能不能不要影響別人休息,我們美術生真的很難,我們的專業吧,在外邊寫生要被當成猴兒看,一般影響不到別人;還要想著不能被人影響分心,想睡個好覺都不容易吧啦吧啦,反正說了一大堆。」
夏嬰說著說著,又比畫起來。
謝言和看著覺得好玩,她的肢體動作總是很多,多得像是靠手在說話。
「然後帖子下面有很多評論,有同樣為此苦惱的,也有建議我們召集油畫班,一起帶著工具去他們宿舍樓下泵框子,看誰吵得過誰的。還有一個也是音樂系的同學,說替那些吵吵的人道歉,然後講雖然是同系,但他們也深受其害,也覺得那些人是真的好吵啊!」
她說話時尾音打了個轉兒,配上表情語氣,撒嬌似的,卻並不甜膩,只叫人覺得可愛。
謝言和看著這樣的夏嬰,聲音不自覺就軟了下來:「那後來呢,他們還吵嗎?」
「後來他們就沒在宿舍唱歌啦!」夏嬰開心地打出個響指,「我們終於能好好睡覺、好好休息、好好在宿舍安靜地畫畫。嘿,早知道這樣管用,我早就去發帖子了。」
提到畫畫,謝言和想起自己關注許久的帳號,問:「你很喜歡畫畫?」
「超級喜歡!」夏嬰睜大了眼睛,一雙眼瞳明亮得像是裡面藏了兩個小燈泡,「我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說自己長大以後一定要當個漫畫家。其實小孩兒也不懂別的,就當時喜歡看動漫嘛。各種國內國外的,只要是動漫,我都很喜歡,看多了就想畫,畫完覺得不錯,就到處拿給別人看,想得到肯定和求誇獎。」
她說起畫畫,整個人的神態都飛揚起來:「到了後來真系統地開始學,卻發現畫畫沒那麼好玩。尤其是藝考那段時間,一坐就是一天,虎口和小拇指側面的鉛灰和顏料怎麼都洗不乾淨,畫的也大多是乏味無趣的東西,畫室里隔一陣子就有人退出。」
「我原本以為喜歡的東西用不上「堅持」這個詞,只要去做就很開心呀。那時候才發現,原來還是能用上的。畢竟基礎不牢,什麼都白搭,還是要先畫好該畫的,後續才能隨心所欲畫自己想畫的。」
她說:「好像很多事情都是這樣,在一個階段要先做好那個階段該做的事情,路要一步一步走,不能跑也不能跳過,這樣才能走得穩,即便摔跤,摔得也不會特別疼。」
外邊的人群已經疏散,車子也緩慢地動了幾步。夜裡街邊到處是霓虹燈,五彩的光慢慢搖過來,有一抹紅藍色打在夏嬰素白的臉上,配合著她堅定的目光,這一幕意外的好看。<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