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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謝霖川已經難受到說話都沒有了力氣,他也還是在努力維持著自己的形象,不讓有好感的人看見自己的狼狽模樣,這是男孩子最後的自尊心。
交代完,謝霖川便癱在衛生間門口的座椅上等哥哥來找自己。在他的心裡,哥哥什麼事都能處理得當。
大概是想要表示強調,謝霖川又提上來一口氣重複一遍:「千萬別讓她知道啊!」
可他萬萬沒想到,現在的謝言和與平時的謝言和,根本不是一個謝言和。電話掛斷之後,被寄託了全部希望的謝言和拿著手機反應了好一會兒。
「出了什麼事情嗎?」
聽到詢問,謝言和遲鈍地轉向夏嬰:「能幫忙撥個120嗎?」
4.
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謝霖川幾乎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真的要我們走嗎?你自己真的沒關係?」
從救護車上下來之後,謝言和便一直很沉默。沉默地陪謝霖川來到醫院,沉默地幫謝霖川辦好手續,沉默地坐在不遠處的座位上發呆。
夏嬰望一眼謝霖川又望一眼謝言和,心說這兩個人怎麼回事。一個把自己吃進醫院,一個把自己吃丟了魂兒,那家烤肉這麼邪乎嗎?
脫掉髒了的外套,謝霖川把自己埋進被子裡,只在說話的時候露出小半個頭。他一臉虛弱地衝著夏嬰擺擺手:「時間也不早了,再等會兒宿舍樓下的鐵門兒都該關了,學姐你們回去吧,我媽媽很快就來。」
聽見「媽媽」這兩個字的時候,謝言和的眼睫輕輕顫動一下。但也只是那一下,在此之外,他沒有任何的反應和波動。接著,他起身:「好。」
「那好吧,你自己小心一點,萬一有什麼事情記得按鈴……」夏嬰正說著,還沒說完,就已經看見謝言和拎著自己的外套向病房外走去。他的步子很快,像是在逃避什麼。
「哎!」夏嬰見狀連忙跟了過去,一邊走一邊小聲嘟囔,「走這麼快幹什麼?」
病床上的謝霖川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末了卻只嘆了一口氣,望著天花板發呆。看來他哥還是不願意和爸媽接觸。
早該知道的,即便謝言和近些年來看似和家裡關係有所緩和。但他內心深處對這個家依然不那麼認可。
就在謝言和離開五分鐘後,病房門口進來一個女人:「小川,怎麼樣?還難受嗎?」
女人穿著樸素而乾淨,皮膚依舊白皙卻也帶上些微紋路,好像有了些年紀,可她眉間平緩,看上去就是那種脾氣很好的人。此時,女人皺著眉頭滿臉擔心。
「媽,我都說了沒什麼事兒了。」謝霖川笑笑。
謝媽媽鬆了一口氣,數落了他幾句之後又四顧看看,接著不經意似的問道:「不是說你哥送你來的嗎?他人呢?」
謝霖川神色自然:「哥哥公司還有事情,好像挺急的,我和他說您很快就到,不用太擔心我,就叫他先走了。」
謝媽媽有些失落:「是嗎?」
很快,她又將自己的情緒掩飾住:「你先好好躺著,我去和護士問問你的情況。」
謝霖川點點頭,乖順地讓媽媽給自己掖好被子,目送著媽媽出去。
而另一邊,謝言和因為車子扔在了烤肉店門口,這兒又叫不到車,夜色里他握著手機顯得有些迷茫。
還是夏嬰偷瞄了他幾眼之後,說:「其實離這兒不遠就有個公交車站,不然我們坐公交車回去吧?看時間應該還沒有錯過最後一班。」
謝言和的反應較平時慢了些許:「好。」他點點頭,看上去卻並不遲鈍,反而越發顯得沉穩冷靜。
曾經有一個朋友吐槽時拍著桌子說謝言和絕對是他見過最能唬人的人,說他哪怕喝斷片、情緒崩潰,又或者燒壞了腦子,腦袋裡一片糨糊……但只要他不願意透露自己的異常,旁邊的人就絕對看不出來。
那位朋友說完,引起了邊上一圈附和,而當時的謝言和只是笑笑,晃著手裡的高腳杯不語。他們說這也是一種本事,或許吧,雖然他自己並不這麼認為。如果他們和他用一樣的模式成長,他想,大概每個人都會變成這個樣子。
晚上的風有點兒涼,夏嬰凍得鼻頭髮紅。但走在謝言和身邊,她又覺得打心底里發暖。
因為興奮而發的熱碰著天氣不好的冷,兩邊一撞,夏嬰被激出一個噴嚏。
「阿嚏——哎,不好意思!」
因為來不及轉頭,夏嬰對著謝言和打了出來,完事之後她慌得飛快拿出紙巾在謝言和衣服上擦,邊擦還邊和他道歉:「真的對不住,我一個沒注意……」
而謝言和依然是平靜的模樣,他低著頭看夏嬰動作,看著看著,忽然笑了。這個笑來得莫名其妙,但偏生裡邊帶著點兒包容和無奈,好像還有一點「拿你沒辦法」的寵溺味道,溫柔和煦得仿若春日暖陽,不像是冷淡疏遠的人會有的表情。
夏嬰感覺自己一下子被照亮,她的心臟猛地開始狂跳,亂得像是有幾百隻小鹿在裡邊一起跳踢踏舞。
「行了。」
他笑了會兒,抬起眼對上女生怔忪的眼神,很快又露出些迷茫,原本要出口的一句「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也被卡在嗓子裡。
好像不是她,還以為是她呢。
謝言和頓了頓,他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只低下頭看衣服:「也沒什麼,不用再擦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