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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說起來那天你送學姐回學校,路上聊了些什麼嗎?有沒有談到關於我的事情?」謝霖川沒得到回應,但也不在乎,很快又想起什麼,「我前天刷到辛欣姐要開演唱會,網上搶票搶得系統都崩了,哈哈哈……哥,你說要你去搶能搶到嗎?」
謝言和被謝霖川的笑聲和跳脫的話題弄得腦仁疼。
「哎,今天是幾號來著,明天十六號,後天十七號……哥,我們再過一星期考試,考完就要放寒假了!」
謝霖川一個人樂呵呵的,剛樂到一半就聽見客廳里傳來媽媽叫他們吃飯的聲音。
「來了來了!」謝霖川踢著拖鞋跑出去,手機就這麼落在了謝言和的床上。他走時沒鎖屏,謝言和瞟一眼就看見他屏幕上的搜索界面,還真在看他之前糾結的奇怪問題。
謝霖川大概又偷偷從盤子裡拈了菜吃,被燙到後吱哇亂叫,惹得客廳里的謝父謝母一陣數落,但這數落也帶著笑意。
謝言和原本打算出去,卻在聽見這歡笑聲後在門前停住了。暖橘色的夕陽殘光照進屋子,光影打落在他身上,他微微垂下眼睫,勾出一抹很淡很淡的笑。
真好啊,這才是家的樣子,自然,輕鬆愜意。只可惜這份溫馨叫他感覺自己格格不入,總覺著自己是房子裡多出來的那個人。
腳步聲傳來,門被叩響三下:「言和,吃飯了。」謝母在外邊輕聲問他,「是還沒工作完嗎?」
謝言和抿了抿唇,打開了門。
或許是沒想到謝言和會開得這麼快。在看見他的那一刻,謝母明顯微怔,她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抓了抓自己的圍裙。這個身體語言,是緊張的意思。謝言和心想,果然他和謝霖川不一樣,謝霖川在這兒他們多是開心,而換了自己,就只剩下不知如何相處的不自在。
「我弄完了,吃飯吧。」他頓了頓,叫一聲,「媽。」
「哎,好。今天媽給你燉了湯,平時在外邊你吃飯也不準時,今天多喝兩碗湯,養養身子……」
謝言和不時附和,言語間始終保持著輕笑,溫和卻疏離。
餐桌上,謝言和一如既往,扮演著沉默的角色。兒時父母忙於工作,他在老人身邊長大。
從前一直以為爺爺對自己沒個笑臉是不待見,也因此變得敏感偏激,渾身帶刺,以為哪兒都不是歸宿。沒承想陰錯陽差,那個叫楚辛欣的女孩介入他的生活。
當時她們家住在爺爺家旁邊,兩家人算是鄰居,那時候她整天想著拯救世界,外邊的事情插不上手就先想著拽一把身邊「墮落」的人。而提到墮落,首當其衝就是謝言和——打架逃課,陰沉寡言,什麼人都不放在眼裡,渾小子一個。
在她日復一日來他家逼迫他走正道的「胡攪蠻纏」下,他也因為這樁叫人頭疼的麻煩事與爺爺多了些交集。但那些交集多是爭執,在最初的時候,謝言和只覺得楚辛欣多管閒事。
可後來有一天,傍晚放學,謝言和為了躲避楚辛欣而摔下樓梯。從昏迷中醒來時,他看見床邊偷抹眼淚的爺爺。那一刻,他感覺自己的心被什麼觸動了一下。也就是那輕微的觸動,成了他與爺爺破冰的關鍵。
那天爺爺和他大吵一架,吵著吵著就哭了,情緒激動時說了許多話,全是往日裡顧忌著面子不願表達的內心。
那一架後,謝言和才發現自己和爺爺之間居然有那麼多誤會。
哪個爺爺心裡不疼孫子呢?只不過嚴肅了大半輩子,老一輩人又實在吝於表達感情,再加上總覺著謝言和對這兒沒有歸屬感,以為他並不情願留在這兒,一心想離開。養了這麼久的孩子養不親,爺爺心裡頭也憋悶,這才導致爺孫倆多年矛盾。
那次說清之後,謝言和與老人和解,也慢慢學著收起了自己的刺。可惜已經晚了,爺爺身子不好,沒多久就躺在了病床上,日日昏睡,清醒的時間很少,也慢慢開始不認得人,兒子媳婦。即便站在身前也沒一個認識的,包括他。
他從過去想到現在,腦子裡把這些年過了一遍,走神時不小心把目光放在謝霖川前邊那盤紅燒雞翅上,很快謝母便移了盤子,將雞翅擺在了他面前。
「媽,不帶這麼偏心的!」謝霖川佯裝抱怨。
謝母作勢要拿筷子打謝霖川:「吃飯都堵不上你的嘴!」虛打兩下,謝母又轉回來對謝言和笑,笑里小心翼翼,帶著點兒微妙的討好感,「喜歡就多吃點兒,不用給你弟弟留。」
明明是貼心的舉動,謝言和卻忽然沒了胃口。他想起當初爺爺去世,喪事過後,父母將他接回來。說來的確是關心,也的確算回家,但於他而言並非如此。
在他的眼裡,最熟悉的親人離世後,緊接著他便離開熟悉的小鎮,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回想起來,好像從那時起,父母便一直用這種態度對他,似乎他不過是來這兒做客的陌生人,是別人家送來暫住的孩子。
謝言和輕笑:「不用,我吃飽了。」他起身,「我還有工作沒處理完,先進去了,你們慢慢吃。」
3.
夏嬰最近除了宅在宿舍,就是宅在宿舍。
實在不巧,學長的工作室沒收回款,運營艱難,連房租都交不下去,只得暫時關閉。而在那兒實習的夏嬰一下子找不到新的實習單位,成了個無所事事的閒人。倒是陸笙一天忙過一天,眼看著實習期後就能轉正,班級群里大家聊得熱火朝天,算一算,或許陸笙會是第一個找到穩定工作的人。<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