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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的安歌很討厭這樣的標籤,她一向不喜歡被定性。畢竟人是複雜多面的,從來不是幾個標籤就能說得清楚的。可今天看來,卻沒有多大的厭惡感。
也許吧,能夠和他的名字這樣擺在一起。即便是以這樣的方式,也是一件能讓人有些歡喜的事情。
「顧澤、安歌……」
還真有這樣的事情啊,會為了一個人或者一件事,改變你對於許多東西的看法,將不喜歡變成喜歡,將介意變成不介意。只是,這些改變是什麼時候發生的呢?如果說現在的她已經變了這麼多,那麼,她對顧澤的感情……
安歌猛地抬起了頭,不一會兒,又緩緩低了下來。
算了,不要逃了,騙不過了。
「不是早就想清楚了嗎?」
是啊,早就想清楚了,卻也因為太過清楚,所以不願意承認。
「是喜歡。」
不是粉絲的那種喜歡,也不是對於天際另外一端懸著的星星的那種喜歡,而是想和他在一起,不願意看他離開,卻又因為知道留不下他而不得不控制自己感情的那種喜歡。
退出手機界面,安歌把它裝回口袋,這才發現,原來顧澤已經做好造型不知多久了。他背對著她站在不遠處看著劇本,因為是隱居時候的戲。所以他沒有束髮,任由墨色散在背後,一身青灰色深衣,垮垮系了條腰帶,外邊罩著件茶白對襟薄披風。
安歌調整好心情朝他走去。
這是顧澤第一次演古代戲,雖然在網上看見過定妝照,但這是另外一個沒有曝光過的造型,閒散中帶著些些桀驁,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卻被這樣恰當地融合在了一個人的身上。
這樣的顧澤,還真擔得起一句「世無其二」,親眼看到,讓人驚艷。
顧澤眨了眨眼,睫毛上落著金色的陽光,也許是因為太過專心,導致他完全沒有發現在他身後偷看的安歌。隨著劇本上的角色做出一系列微表情,時而痛心,時而迷惘,時而決絕,安歌在看見顧澤神態變化的時候,忽然覺得……
有些可愛。
也許這樣的形容不恰當,可感覺卻真是這樣的。
心被什麼東西撓了一下,像是遇見了被風吹落正好跌在手心的花瓣。像是聽見了身後不遠處停住輕鳴的鳥雀,像是被貓咪蹭了蹭掌心,像是行走在沙灘上、腳邊慢悠悠晃過一隻小螃蟹。
只一眼,輕易就拂去了之前所有的不愉快,讓人忍不住想要舒緩眉頭輕笑出來。
於是,安歌轉了轉眼珠,在發現他沒有看見自己時,笑得賊兮兮的,猛地從他身後跳到了他的面前,咧出一口牙:「嘿!」
顧澤的第一場戲,就是主演何去來出山的這天,他站在竹樓前,要完成性格上的轉換,告別過去。一場沒有什麼台詞也沒有什麼動作和表達的戲,那種不動聲色的內心掙扎,最是考驗人。
然而,原本醞釀著情緒的顧澤,一下沒繃住,直接笑出聲來:「怎麼不坐在那邊休息?」
安歌后知後覺地囁嚅:「呃,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沒有。」顧澤卷好劇本,揉一揉她的頭髮,「一個合格的男朋友,就是應該要有隨時隨地接受自家夫人給的驚喜的自覺。」
這句話半真半假,燒得人心裡發燙。
安歌乾咳幾聲,沒有注意到邊上工作人員那一副「冷冷的狗糧在臉上胡亂地拍」的表情。
這其實是圈子裡眾所周知的一件事——顧澤在拍戲醞釀情緒的時候是不能被打擾的。
雖然在平時,顧澤很是親和隨意,但對於工作,他卻是意外地認真和專注。即便不會發脾氣,但那瞬間冷下去的氣場絕對能讓你明顯地感覺到他的不悅。
然而,他今天的反應……
唉,區別待遇要不要這麼明顯啊!
3.
還沒聊幾句,顧澤就被李導叫過去講戲。
占了他的演員椅,安歌托著臉望著他。
那邊,顧澤卻是專心聽著李導說話,沒有注意到她。
果然,工作中的顧澤永遠是專心的。不管是做演員,還是作為追查那個人的偵查員,只要進入工作狀態,他就能夠屏蔽外邊的一切干擾。
他對待工作的這份專注真的很吸引人。
不只是因為有同感,更多的是理解與尊重。安歌一直覺得,唯有心態與三觀的接近,才能夠證明彼此真的是同一個世界的人。而在一個嘈雜喧囂、做什麼事情都要被人用投資報酬率來衡量的大環境下,依然保持著這份近乎純粹的心境的人,實在太難得了。
安歌迷迷糊糊地想,還好她遇見的是這樣的顧澤。對於能夠認識他、喜歡他這件事情,她表示……
自己的眼光真好。「Action!」
場記打下板子,第一場第一鏡。
電影名為《風流骨》,半架空,講述的是一個督陶官的故事。男主角何去來在進入之前習慣了恣意妄為,唯獨對制陶有自己的堅持。
經得起打磨,經得起火煉,他認為在經過一系列程序之後,窯中燒出來的不僅僅是一件瓷器,更是一塊骨頭。生於天地之間,土裡來,水中和,因火而成,是天與地的骨頭。
何去來的性格裡帶著一些孤僻怪異,不肯放棄自己堅持的事情,會因為這個和別人爭得面紅耳赤,也常常嗜酒不願清醒。這樣的人不適合官場,還好何去來也無心名利。其實,如果按照他的性格,也許該一輩子待在深山裡才對。<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