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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澤微頓:「是你猜的第一種。」
沒有料想到他承認得這麼直接,陸玖默了會兒:「你不像是這種有話不明說的人。」
「也許在別的方面和這一方面是不一樣的。」顧澤淡定地打方向盤,跟著大巴拐了個彎,「就像你,你喜歡一個人,就知道該怎麼說嗎?」
陸玖垂下眼睛,眼神有些複雜。
「我和你的情況不一樣。」
「是不太一樣,但我現在面臨著的東西並不簡單。而且,她對我好像也只是單純追星的那種喜歡,我稍微有些什麼動作,她就想逃。」顧澤說著,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緊了緊,「等再過一陣子,她比較能夠接受我了,我再說。」
行駛在山路上,車外是連綿的山河,在灰白的迷霧裡,如畫一般,可是陸玖的眼神空散,毫無焦點。
「隨你吧。」陸玖輕嘆,「反正麻煩你已經惹了,嗯,既然惹都惹了,總不能白惹。你最好是惹得值得,能拐回來一個媳婦,別造出個爛攤子還什麼都得不到,那才真的是划不來。」陸玖看見前邊不遠處一個收費站,「下面該換位子了吧?」
「嗯。」
「行,這件事情我就算你提前和我說了,萬一有什麼事,我也有個底。」陸玖癱在座椅上,調整了一下後視鏡,對上一張極熟的睡臉,微微笑笑,「祝你成功。」
顧澤減慢車速轉入休息站,瞥了一眼陶爾琢。
「謝謝。」3.
在某塊草地上醒來,她揉揉眼睛。
水色山光接連出現在眼前,湖面上氤氳著霧氣,霧氣下邊的水波卻粼粼反射著陽光,一下一下湧來,帶著些微暖意,將岸邊的泥土都染得亮閃閃的。鳥雀飛來,有風吹過。她歪歪頭,剛剛準備往前走,不料,卻看見了風裡破碎的黑影——
原來美好的景色在這一刻化作飛灰,被吹散在身後,剛剛還是朗朗晴空,轉眼卻成了漆黑一片。她心下一驚,喉頭卻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哪怕用盡力氣也發不出半點聲音,只能掙扎著乾咳幾聲。
她滿心惶恐卻動彈不得,只能站在原地,等著一個人過來找她。
……「安歌?」
呼喚的聲音有些空曠,辨不清楚來源方向,它像是被風從四面八方帶來的,又像是虛妄的幻聽,只響在她的心裡。
「安歌,你怎麼了?」
有人一次次喚著她,聲音也一次次較之前更加清晰。
可是沒用啊,那些黑影還是在靠近她,一點點、一步步,它們聽不見這個聲音。
……「你做噩夢了嗎?」
肩膀被輕晃了一下,她下意識地抓住。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什麼黑影、什麼陽光,都不見了,安歌只看見顧澤眼底帶著淡淡的關切,而她正枕在他的腿上。她一隻手抓著他的手,眼睛有些疼,頭也很重,像是剛剛睡醒。
原來是夢啊……
不過真好,夢裡聽見的那個聲音,醒來就看見了它的主人。
安歌本來想再眯一會兒,但瞬間,她反應過來,直直地坐起身子,與顧澤拉開一小段距離。
「咳咳,我剛剛睡著了?」
「嗯,而且好像還夢到什麼不好的事情。」顧澤收回手,「雖然不知道怎麼了,但是剛才,你一個勁地喊我名字。」
安歌一愣,自己喊出來了?
驚訝之餘,她對上他的目光,在差點沉溺進去的前一刻移開了眼睛,再也不敢看他,卻一不小心瞄到了駕駛座前擺著的那張照片。
「你還留著它啊?」她的聲音裡帶著一點點的小雀躍,像是很意外。
顧澤點點頭:「嗯,當然要留著,拍得挺不錯的。」
安歌的注意力完全被照片吸引了去,下意識跟著顧澤的話點頭,表示同意。是拍得挺不錯的,只是顧澤本人比照片還要更好看一些。
不過想一想,真是有點奇妙。那時候拍這張照片,顧澤還是她的男神來著,現在卻不一樣了,現在的他不只是她的男神,還是……
等等,現在哪兒不一樣了?還是什麼?
被自己繞進一個怪圈,安歌猛地回過神來。與此同時,閃過她腦海的,還有他曾經說過的話。
他說,他早晚是要走的,所以才會把很多東西看得很淡,不怎麼放在心上。
她一直要自己忽略它,不去想。只是,不提卻不表示她不在意……是啊,事實上,她真的很在意,也很想找他問清楚。
可她有什麼立場去問呢?
「你做噩夢的時候,叫了我的名字,但你的聲音很小,像是壓在喉嚨里的。」顧澤湊近了安歌一些,笑得有些痞氣,「如果以後你真的遇到什麼覺得害怕,要叫我的名字,聲音可以大一點,不然我怕自己聽不見。」
「那你聽見了就會過來嗎?」安歌鬼使神差地問了出來。
顧澤微微想了想:「會,不論你在哪裡,只要你叫我,我就會過來。」
在這一刻,安歌終於看清楚自己心裡那份隱隱的不安,也終於知道了。自己為什麼會在那一晚之後,開始逃避他。不是不自在,也不是尷尬,只是害怕。
她害怕與他過度的親近,害怕親近過後的別離。
更不敢想,他真的走了,她該怎麼辦。
前面開著車的陸玖隨意瞥了一眼後視鏡,接著滿臉嫌棄地移開了視線。<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