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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裡有話的心疼。
鍾彌抬起來的眼眶裡,忽的一刺一刺地泛酸,她看著外公,搖搖頭說:「我沒有覺得難,萬事再難,不過情願二字,這話是外公教的,我做的事,都是我情願的,我只是不想讓你和媽媽擔心。」
她還記著章女士說的話,不要在外公面前自責。
可鍾彌忍不住。
外公說:「不關我們瀰瀰的事,這一趟,是外公自己想來的。」
鍾彌眼睛一紅,淚眼朦朧更像個小孩子:「騙人!」
「真的。」
外公把鍾彌拉到跟前,一邊給她擦掉下的眼淚,一邊說,「外公擔心陵陽山的菩薩不靈。」
鍾彌愣住。
只聽外公說著,「你從小跟著你媽媽拜佛就沒誠心,蒲團都被你燒出過三個洞,你過生日許願望還要求菩薩,菩薩哪能把你這小混蛋事兒放在心上?外公等你的好消息要等到猴年馬月,外公當然要來看看你,我們瀰瀰哪能吃苦,外公可捨不得。」
鍾彌靠著外公,眼淚一道道從鼻樑上橫淌過去,心裡酸得要命,嘴裡卻要說俏皮話:「我知道了,陵陽山的菩薩不靈,外公才是活菩薩。」
外公笑了笑,用手輕輕地拍著她。
鍾彌把戴戒指那隻手五指伸開:「你看,你一來,我真的就有好消息了。」
外公看了那銀戒指,欣慰道:「只要你喜歡就好。」
媽媽也這麼說。
甚至都不多問關於沈弗崢的事,好似真如去年初冬鍾彌去機場送她,章女士說的,戀愛是你們兩個人的事,我和你外公不需要參與,只是希望你開心。
「外公,你都不問問他怎麼樣嗎?」
「一個人棋風磊落,再壞也壞不到哪裡去。」
話剛說完,病房門被敲,兩秒後沈弗崢推門進來,先是低頭看著攔在腳邊的一顆氧化蘋果,是鍾彌剛剛忘了撿的。
他撿起來看了眼,皮也沒削完,扔進垃圾桶里問:「這是怎麼回事?」
鍾彌如實說:「我不會用刀子削蘋果。」
能者多勞,於是這活兒就落到沈弗崢頭上。
鍾彌坐在外公床邊,看他修長的手指一邊拿著通紅蘋果,一邊別著鋒利刀刃,一圈圈削出一條薄薄果皮。
燈影照美人,賢惠的美人更是加分。
外公瞧著自己的外孫女,心情如水底輕輕浮動的細沙,面龐又微微帶笑,沒有一刻比此刻更清楚,他的瀰瀰是真長大了。
沈弗崢將蘋果切下,分兩半遞給外公和鍾彌,對外公說他現在的身體狀況算好,但最好在京市多待一陣子再修養修養。
「之後住的地方我已經幫您和阿姨都安排好了,剛剛聽瀰瀰那位淑敏姨說現在住的酒店不能做飯,不大方便,我那裡有廚房,也有人照料,您跟阿姨有什麼事就吩咐我好了。」
外公點了點頭說:「勞煩你上心了。」
沈弗崢看了眼身邊的瀰瀰,對外公愈加恭敬:「應該的,愛屋及烏,您對我是,我對您也是。」
話不殷勤,倒是十足真心。
外公再點頭,神情里多了些放心的意思。
章載年這趟來京住院,不僅叫沈家一眾人看清楚了在這件事上沈秉林的態度,也看清楚了沈弗崢要跟鍾彌在一起的決心。
老先生出院養好身體後,去了舞團看外孫女的劇目表演,沈家人通通出席作陪。
沈秉林和章載年坐一排,各自身邊是沈弗崢和章女士,其餘人坐在後面一排。
那也是鍾彌第一次擔任主舞位置,國風水墨的意境,從天拖垂的軟綢上是筆走龍蛇的書法,一重一重,光影照出黑白。
到高潮尾聲,她破開重重桎梏,如蝶破繭。
騰空一躍,雙臂似挽風,一身飄逸素裙,在四面八方湧起的大風裡舒展旋轉,仿佛化作一張風中的韌紙,單薄不屈地舞動。
直到所有追光收回,緘暗。
最後,獨獨一束光落在她身上,舞蹈結束,時間也如靜止一般。
稍停了幾秒,台下由零星掌聲牽引,繼而掌聲如雷。
鍾彌看向台下,遠遠地看到沈弗崢、外公媽媽、淑敏姨蒲伯,還有靳月小魚她們,都在台下為她鼓掌。
她大學期間無數次登台表演,每次媽媽打電話來問要不要家裡人過去,她都很懂事地說不用了,自己一個人可以。
靳月和小魚今天是沈弗崢安排來的,鍾彌事先都不知道,他好像明白她那些年一個人孤孤單單站在舞檯燈光里,看著下台一人不識的落寞,於是將缺憾一次性彌補。
她的家人,她的朋友,她的愛人。
此刻都在。
表演結束,沈弗崢到後台,捧著一束鮮花過來擁抱鍾彌,在她耳邊說她好美。
鍾彌說:「我剛剛看你了。」
他第一次看鐘彌在舞台上跳舞,是在京舞的舊禮堂,多少隆重場合親自登門相邀也請不來沈先生到場,那場畢業匯演,他盛裝出席,為台上的鐘彌鼓掌。
那時候雖然同他戀愛,但總患得患失沒安全感,仿佛這人是鏡花水月一樣只可看不可得的稀罕物。
那時鐘彌說,她不敢往台下看他,怕自己會心慌忘了動作。
現在被他抱著,他問,現在不怕忘了動作?
她搖搖頭:「看到你,我才覺得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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