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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衡放下紙團:「嗯。」
平時乾淨的聲線, 哭嚎之後微啞。
裴允聽得好笑, 又很動容。
她把碗放到他手裡,安撫道:「巧合而已,送銀耳湯的外賣小哥面相挺和氣,我準備上樓時在電梯口碰上了,所以外賣是我自己提上來的。」
江衡看了眼銀耳湯, 心情複雜。
若不是這碗銀耳, 今晚就沒這個鬧劇。
「你來了正好,本來就訂了你的份,趁熱喝吧,這家我訂了好多次,味道不錯。」
江衡別彆扭扭地道:「不想喝。」
甚至想倒了, 看著來氣。
「別鬧脾氣。」裴允握住他的手,「你關心我嘛,我這也是關心你啊。」
「……」喝了。
江衡仰起脖子,端起碗咕嚕咕嚕, 喝一碗銀耳湯而已,生生喝出灌白酒的氣勢。
「砰」,喝空以後,碗被他放上桌子,發出一聲響。
裴允偷偷在心裡笑,這人的小性子啊……還遷怒於無辜的碗。
「你覺得那個外賣員可疑,有沒有報警,或者跟你的同事們說說呢?」裴允端碗去廚房收拾,聲音虛虛掩掩傳出來,「話又說回來,你為什麼覺得那個外賣員可疑啊?」
江衡為了聽清她的話,人已走到廚房門邊,倚著門框看她在水龍頭下清洗瓷碗和勺。
「為什麼要把銀耳倒進家裡的碗,要洗多麻煩。」
她笑答:「用家裡的碗假裝是自己做的嘛,喝起來舒心一點。」
骨節柔和白皙的手淋濕,手指在碗勺間靈活翻轉。
江衡咳了聲,移開目光,微側身背靠牆,仰頭嘆了聲氣。
「還沒有。其實現在想了想,重要的是兇手可能是外賣員這個猜想,而不是那個在門禁碰見的外賣員,他除了一身外賣工裝和面相不善以外,沒有更多的可疑之處。」
「我剛剛就想這麼說,」裴允擦乾手,走出來好笑地睨他,「又怕你覺得自己白哭了。」
好心當作驢肝肺!
江衡氣得心口疼,眼睛還澀澀的呢,這女人就沒點好話嗎!
他哼了一聲,扭頭不理。
裴允扯扯他的衣擺:「好啦,知道你一番好意,太緊張了,分析得不那麼周全也是正常的。」
江衡不為所動。
裴允抬手,觸碰他的一邊耳垂。
「嘶——」她的手剛淋過水,冰涼的貼上耳朵。
江衡轉過頭:「別——」動手動腳。
後四個字他沒說完,他的體質偏熱,裴允體質偏涼,她的觸碰總讓自己覺得舒服。
大熱天,即使在空調房裡,江衡也不得不承認,耳朵被她一摸,還、還挺舒服的……
但是絕對不能承認,至少此時此刻不行。
他又板起臉,心想,這回哪怕是親親也得穩住陣腳。
「哦。」
裴允轉身就要走。
江衡穩不住了:「喂!」
裴允停住,回頭看他。
「你幹嘛去啊。」不哄我。
裴允鎮定地說:「晾衣服啊,你來之前我才丟了幾件進去,這會兒差不多洗好了。」說完抬腿就走。
江衡默默跟在後面:「也不叫我一起。」
「我看你不高興嘛,叫不高興的人幹活豈不更不高興了?」
江衡反應過來,腳步一停:「……你!」
裴允抿唇。
江衡氣結:「知道我不高興也不哄哄我。」我這都是為了誰!
裴允拉上他的手握住,說道:「這會兒沒有不高興了?那咱們晾衣服去?」
江衡斜眼看她。
女人含笑的眉眼分明都是篤定。
裝模作樣問什麼問?
他由她拽走了。
心裡默念,套路,這都是套路。
他能怎麼辦?
還不是繼續喜歡她。
……
這回離開裴允的家就是十點了,夜色見深,蟬聲嘶鳴。
江衡不放心裴允這個點在小區里行走,兩人黏在玄關說了好一會兒。
主要是江衡說,裴允聽。
他將晾衣服時飛入腦內的念頭說給她聽——
「……這樣一來,你能真的安全,我也才放心啊。」
「不行。」
「你做什麼我都能搭把手,你看今天晾衣服兩個人就很快,而且我還會些菜式,能做飯給你吃。」
「不行。」
江衡不說話了,巴巴地瞧著她,小眼神很委屈。
裴允緩和了口氣,垂眼握著他的手,她不擅拒絕,尤其不擅拒絕江衡,從兩人認識到現在,這是第一次對他說NO。
不緊張是不可能的。
在一起短短月余,談到同居真的太快太快了。
朝夕相處之後,感情基礎是否經得起極速退化的戀愛濾鏡的考驗?不可能的。
孤男寡女,擦槍走火怎麼辦?涼拌。
熱戀期如何面對情人早起的雞窩頭和蓬頭垢面?
直到此時,裴允才深刻意識到自己身上居然有如此沉重的偶像包袱,腦補一下,她真不想讓江衡撞破自己不精緻的晨間時刻。
分手是不可能分手,他那麼可愛,她那麼喜歡。
明明有那麼多,那麼多的理由,可面對江衡深情又受傷的眼神,她一句也說不出來,只能艱難地擠出兩個字。
「不行。」<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