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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的三年,兩人像點頭之交一樣只有過年才互相發信息,不是群發的,卻也很簡短。
只有六個字。
「新年快樂,林深。」
「新年快樂,林慕。」
很簡單的六個字,像是告知對方自己還在這個世界上。
……
手機還在響,林慕還沒整理好思緒,手指已經先於意識地按下接聽。
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好沉默,尷尬開始蔓延——
幸而林深沒讓尷尬持續太久:「林慕,在中國過得好嗎?」
「嗯,我很好。你呢?」標準中學英語對話式的回答,她又開始感到尷尬,有些不安地捏住衣角。
「老樣子。」
「……」尷尬繼續蔓延開來。
「你現在和別人一起開的工作室?」
「嗯,對。從非洲回來後,找到合伙人,路遙,你認識的。」
「所以,你不會回美國了。」
陳述句。
林慕張嘴想說「是,我不會回去了我在這裡過得很開心」,忍了忍,沒說出口,含混著鼻音「嗯」了一聲。
「正好,我來中國了。」
她的聲音掩不住驚訝:「你……什麼時候的事?」
「我在登機口,明天晚上八點到北京。」
「……」
「你來接我吧。」
「好。」林慕終於找回聲音,趕緊答應。
那頭掛掉了,傳來「嘟——嘟——」的回音,她還有些發愣。調整好情緒,心情略為複雜地存下號碼,備註為「林深」。
手機又響起鈴聲,林慕垂眼,看來,是路遙醒了。
按下接聽,路遙抓狂的聲音清晰傳來——
「你這個叛徒!!!」
「居然放任手無縛雞之力的醉酒少女和居心叵測的前男友同居一室!」
「難道你就不擔心他因愛生恨謀殺我嗎!電視劇都這麼演!」
「生前最後一餐被你用一頓烤魚打發了我死不瞑目,早知道一定要去我收藏好久的那家自助才夠本!」
……
她聽路遙越扯越遠,趕忙扯回話題:「陳宇寧人呢?」
路遙一下泄了氣,嘟囔著:「做完早飯回研究所了。」轉而又語調忿恨,「到底工作重要我重要?我怎麼找了這麼一工作狂啊憋屈!」
「別鬱悶啦,想吃什麼,中午我帶你去。」
「今天外面整整38度,你不看天氣預報的啊,這麼熱腳心都要烤焦的,我不想出門,你打包燜鍋到我家來好了。」
吃貨就是這麼耿直,易炸毛易安撫,林慕輕聲笑道:「好。」
……
吃力提著大包外賣的林慕站在炎炎毒日下等紅綠燈,後悔沒把38度高溫放心上。
她穿著棉質短袖和長褲,肩背不停滲出汗水,順著背脊劃落,濕了內褲邊緣。頭皮也不趕示弱地滲出大顆汗珠,打濕一片脖頸附近的頭髮,濕潤的髮絲貼著肌膚,倍感煎熬。
路遙說的「腳心烤焦」不是什麼修辭手法,也沒半分誇張,林慕隔著一雙板鞋能清晰感受到地表溫度,燙得她有些站不住了。
終於等來綠燈,60秒的等待簡直耗盡一生。林慕趕緊隨人流過馬路,拐彎直奔停車場。
呼。
進入車裡開了冷氣,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
幸好是地下停車場,要是停在室外暴露在烈日下,車裡現在的溫度和氣味……不敢想像。
……
路遙的家在二環,即使是周末的北京,也很擁堵。
林慕過五關斬六將地熬過七八個交通燈,提著外賣燜鍋站在路遙家門口,有一種遊戲通關的詭異成就感。
進屋放下外賣,轉頭看見路遙正葛優躺癱在沙發上玩遊戲,王者榮耀的聲音聽得林慕感覺自己又回到站在馬路邊等綠燈的時刻,體內真火滌盪,她順手抄起一個抱枕扔過去:「就沒見過比你嘴更刁的人!明明定王媽燜鍋挺好的,直接外賣到家,你非要吃這家,不願意外送。」
路遙頭一閃,躲過抱枕,笑嘻嘻道:「這家好吃嘛。辛苦啦辛苦啦,先去沖個澡,衣服我都給你備好了!」
林慕走出浴室的時候,桌上的外賣盒大大開著,桌後的路遙雙手捏一個鵝掌,啃得滿嘴紅油。
林慕:「……」
她忍不住衝過去抓起筷子敲路遙的爪子:「沒良心,自己先吃了!」
路遙吃痛得鬆開一隻手,回瞪一眼:「餓了嘛,再說了,是誰昨晚傷害了一個少女的心,一頓燜鍋的代價,不要太容易。」
又是這個無賴腔調,算了,早已習慣,她拉開椅子坐下,套上手套,拈來一個鵝掌開始啃。
「明天有朋友約我去度假山莊釣魚,你和我一起去唄?」路遙咬下鵝掌的關節肉,漫不經心地問。
「明天我有事,去不了,你可以帶上陳宇寧啊。」
「你能有什麼事,工作室最近的活兒都差不多收尾了我記得。」路遙有些奇怪,無視掉那句陳宇寧。
「不是工作上的事。」
「不是工作?你在北京除了工作基本和我膩在一起,差點兒讓我以為你別有用心,你能有什麼除了工作還與我沒關係的事?」她更好奇了。
路遙這人很欠,每天不收一個白眼渾身不舒爽。
「難道是約會?和誰,快說快說快說啊!」路遙眼睛緊盯著林慕,眼底興奮的光芒閃過。<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