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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遙咯咯地笑起來,呼出團團白氣,林慕看她臉上現出懷念的表情,還有一絲落寞。
路遙的笑慢慢淡了:「木木,你知道嗎,上次弄清懷孕是烏龍後,其實我有些失落。也許我對陳宇寧的感情,比想像得更深。」
她的聲音又變得飄渺。
「陳宇寧想結婚,可我不敢結婚。」
「婚姻是什麼呢,爸爸媽媽曾經也很相愛,一起熬過艱難窮困,卻在生活富裕的時候分開了。」
「你說,相愛是不是一定要結婚來證明呢。」
林慕對這樣的話題無所適從,她也沒想過,路遙一臉迷惘,眼神失了平日的光彩。
她忍不住輕摟住路遙的肩:「你知道,我更不懂這些。用你的話說,我還是個老姑娘呢。可是,相愛就是讓彼此舒服開心。如果婚姻在你眼裡根本不具有意義,是不值一提的小事,那你何必太放在心上?就當去商場購物刷卡簽字買單一樣去領個證,怕什麼呢?」
路遙呆愣幾秒,「撲哧」笑了:「木木,我發現你很適合去搞傳銷。」
她心裡有了主意,眼裡又恢復神采:「就沖你這些話,以後陳宇寧再敢吃你的飛醋,我打斷他狗腿。」
林慕不禁跟著笑了:「那我的紅包可不可以省了?」
路遙瞪圓了眼,雙手交叉,義正辭嚴道:「不可以!」
……
晚上,在路遙家吃過晚飯,路父掏出一個紅包,笑著遞給林慕:「林小姐,新年快樂。來來,收下紅包。遙遙在外多虧你包容了。」
「爸……」路遙想阻止,神色慌張。
林慕按住路遙,捏了捏她的手,接過紅包微笑道:「謝謝路叔叔。」
藉口去廁所,合上廁所門,她靠著門深呼吸,眼前無數場景晃過。
「射rry,新年快樂,這是今年的紅包喔。」
「今年小說很暢銷,媽媽給你個大紅包。」
「射rry,這個紅包是不是很漂亮,我特地去唐人街買的。」
她走去洗手池,抬眼望著鏡子發現眼眶泛紅,沾了點兒水拍在臉上,靠在牆邊仰頭,良久,闔上了眼。
……
第二天,路遙一家人要去參加婚宴,林慕正好可以一個人在陌生的城市四處走走。
買的超長款羽絨服終於有用武之地,她走了沒多久,眉毛和睫毛都結了冰晶,看著像個小老太太。
零下十幾度的街道,行人並不多,她走在蕭肅的街道上,心情有點小雀躍,像走在小號世界裡,裹著羽絨服和圍巾,旁人看不清她的面容。
她卻能看見這個世界。
林慕漫無目的地閒逛,遇到綠燈過馬路,碰見紅燈就拐彎,不覺間走到鮮有人跡的空曠地帶,不遠處有廢棄還沒拆遷完的工廠。
她無意探險,轉彎準備往回走,忽然視線落在腳邊一朵花上,彎腰拾起這朵小白花,覆滿塵土,花瓣也枯萎乾癟了。
林慕輕聲笑了笑,想不到在這裡能遇到這花。
……
琉森。
「射rry,早些睡覺。」懷特太太叮囑道。
「知道了,媽媽。」林慕乖乖走去床邊掀開被子躺進去,「晚安,媽媽。」
「晚安,射rry。」懷特太太在她額頭落下晚安吻,關燈出門。
門剛關上,林慕躡手躡腳地下了床,走到窗邊,貪戀地觀賞河景。
每到萬聖節,他們一家人都會外出旅遊,今年第一次來到琉森,夜色下的城市依著琉森湖,點點燈輝,亦真亦幻。
她已經看了一個多小時,還覺得意猶未盡。
林慕想了想,跳下窗台,在行李中翻出一件大衣套在睡衣外面,拿起房卡,輕手輕腳走出房間,還趴在隔壁房門聽了一會兒,確定沒動靜了,才走去樓梯。
她來到酒店長廊,坐在一側沉浸在眼前寧靜平和的景色中,看了一會兒,她沿著長廊緩步走動,忽而視線內進入一個身影。
又是他。
今天的林深和往日不太一樣。
他屈腿坐在長廊一側,偏頭看外面,他的輪廓瘦削俊美,慵懶地靠向柱子,襯衫領口半敞,本該是迷人的畫面,林慕卻留意到他的眼神,空無一物,像黑洞,又像深淵。
這眼神,她再熟悉不過,六歲那年她也是這樣望著那場大火。
她輕步走近:「又見面了。」
林深緩緩轉過頭:「第六次了,小丫頭。」
她笑:「是啊,冤家路窄。」
「誰和你是冤家。」他的臉也浮上淡淡笑意,說完又偏頭看向夜景。
林慕走近兩步,坐在一旁,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一同觀賞寧靜河流。
雨忽然稀稀拉拉地下了起來,順著風歪歪斜斜地飄,林慕瑟縮地攏緊大衣,對面的林深一動未動,綿軟的雨線飄進,沾濕了他的眼睫。
瑩潤幽亮,像哭過掛在睫毛的淚珠。
林慕因自己的類比笑出聲,他轉過頭:「笑什麼。」
她抬手指指他的臉:「你的睫毛都是雨,看起來像剛哭過似的。」
林深抹了一把眼睛:「無聊的小丫頭。」
雨越下越大,路上行人狼狽奔走,濺起一地污水,奔走的人褲腿處均是污漬斑駁。大風颳得傘扭曲歪斜,樹枝也傾傾晃晃。
林深伸手探雨,豆大的雨珠彈落於掌心,順著胳膊沒入襯衫,他突然開口了,少年嗓音隱隱有成年男性的低沉磁性。<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