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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沉默。
黎湘依然看著姚珹。
姚珹又換了話題:「我一直沒有跟你說謝柯的事,也是怕你誤會。換做是我也會想自己經歷的事是不是一個局。謝柯畢竟是你……」
黎湘搖頭將他打斷:「他是誰我不在乎。我從沒有想像過生父的身份,也沒有過期待。我很清楚,不管他是誰,總歸不是個好人。一個好人,不會愛上我媽那樣的人,一個好人,不會在生下我之後就人間蒸發,要麼就是不認帳跑了,要麼就是被人殺了。這種事發生在我媽身邊一點都不稀奇,我從小到大都習慣了。」
說到這裡,黎湘拿起那個文件夾,翻了兩頁說:「但我真沒想到會是謝柯。我累了,先回房了。」
黎湘踩下高腳凳往客房走。
姚珹的聲音追了上來:「不要睡太久,晚上要失眠了。」
黎湘沒有回應,進房後關了門就在床邊坐下。
靜坐片刻,她便開始看蕎姐生前的記錄。
在看的同時,黎湘始終提醒著自己,蕎姐有譫妄症,她的話不能完全當真,然而當她真正看進去時,卻發現自己沒有確實的把握分辨哪些是真的。
這裡面幾乎有三分之一的部分提到「謝柯」,顯然謝柯是蕎姐的一塊心病。
蕎姐知道他死了,卻不知道他葬在哪裡,她的囈語也不統一,有時候說謝柯死得好慘,被姚仲春害死了,有時候又對著空氣質問謝柯,為什麼要拋棄她,是不是姚仲春讓他這麼做的。
或許姚仲春很早以前就知道蕎姐的存在,但這種事在豪門中很常見,姚仲春對謝柯也沒有獨占欲,無所謂他是否養了個女人在外面。
嚴格來說,春城謝家雖然也有些資本,與本地望族姚家比起來還是小巫見大巫,謝柯算是「入贅」、高攀。因姚仲春「下嫁」之後並未脫離姚家,反而還在姚家風生水起,距離繼承姚家產業只差臨門一腳。
在黎湘進入姚家之前,便從收集的資料里看到相關描述。
按照外界的說法是,姚老爺子到現在仍主持大局,主要就是因為下一代繼承人是扶不起的爛泥。這個繼承人指的就是姚嵐的父親。
外界還說如果不是姚仲春在二十幾年前突患疾病,如今姚家的歷史將要改寫。而姚仲春的大哥,到底什麼時候能真正拿到大權,可能姚老爺子百年之後了。
在這些說辭中,還有人舉例香港的許家二代,至今靠信託基金領取生活費,稱春城姚家大概也會走這個路線。
黎湘耐著性子讀了十幾頁蕎姐的囈語記錄,實在有些頭疼,便放到一邊。
大部分內容都是她的抱怨、埋怨,全是無病呻|吟,怪這個怪那個,就是從沒有怪過自己。
如果謝柯當年沒有死,和蕎姐也不會長久。
黎湘翻了個身,又忍不住想到姚仲春。
姚仲春是深謀遠慮的,因在繼承協議和股權協議上都有相關條文說明,大概是說合法效力是建立在黎湘是姚涓的基礎之上。
也就是說,她是姚涓,股權她才有支配權,同時享有姚家的資產繼承權,她若放棄姚涓的身份,那麼這些都不復存在。如果她打著繼續做黎湘,不認同姚家這個大家庭,凡事仍以個人為先,只想著占姚家的便宜而不付出,她就會人財兩空。
哪怕她知道自己是謝柯女兒的身份又如何,在巨額利益面前,任何不平不忿,任何猜忌猜測,都要先放在一旁。
說實話,股權協議簽訂之後,她的情緒是亢奮的。
唯一的措手不及就是她和謝柯的關係。
然而說到不平不忿,倒也沒有,她對姚仲春也沒有多少記恨,站在女人的立場,她竟然還有些理解姚仲春。
再說姚珹。
一想到姚珹,黎湘就覺得原本整齊的思路又要亂了。
他為什麼要對靳清譽出手,為什麼那麼著急,因為姚仲春嗎,還是也因為她?
如果她也在姚珹的「原因」之中,又占據多少分量?
哪怕只有一點,她都覺得高興。
但姚涓的臍帶血……
姚珹不會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的,姚仲春還不至於在母子關係上隱瞞他。
所以姚珹一直以為他們是兄妹,是麼?
想到此處,黎湘又覺得有口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其實截至目前,並沒有確實的證據說姚珹就是姚涓,臍帶血驗出有毒,姚涓是男性,以及姚珹身體自小不好,這幾件事剛好吻合,因此才得出推論。
要知道推論是否為真,還得問姚珹本人,或者催促靳疏拿姚珹的樣本進行匹配。
……
黎湘一邊想著一邊輾轉反側,不知躺了多久終於睡著。
她沒有上鬧鐘,這一覺睡了許久,直到門外持續響起敲門聲,將她從夢中拽了出來。
打開門就見到阿姨,黎湘還有些睜不開眼,卻聞到了香味,阿姨叫她出來吃飯。
黎湘應了聲,進浴室洗了把臉便披了一件外套走出房間。
姚珹已經在桌前坐下等她,黎湘落座腦子還有點沉,撐著頭犯懵,姚珹將一碗湯推倒她面前。
黎湘兩眼發直,動作機械性地將湯水一勺一勺送到嘴裡,乾燥的喉嚨得到撫慰,喝了整碗才緩過來。
黎湘本以為自己沒什麼胃口,竟然不知不覺吃了一碗飯,吃完了才醒過神,大晚上的這麼多碳水下去可怎麼得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