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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珹怔在沙發里,先是驚訝,進而心慌,隨之而來的是緊張。
可他的視線始終沒有挪開。
視頻的背景是在一間簡陋的浴室里,鏡頭裡的女孩側著身,一件件將衣服脫下。
需要洗的衣服扔進塑料筐里,還打算繼續穿的就掛在門後的掛鉤上。
內褲她單獨放著,隨即用手去試水溫。
水壓不穩,她一會兒覺得冷,一會兒覺得燙,洗澡的同時還會搓洗內褲。
她仔仔細細揉著頭皮,手指陷在泡沫里,泡麵順著水流流下,令頭髮服帖在後腦、後頸,一直到肩膀。
然後她又將頭髮在後面系好,開始沖洗自己的身體,同樣的仔細,同樣的愛惜,每一個地方,包括重點部位。
姚珹看完了整段視頻,心臟還在撲通跳,腦子運轉緩慢,所有情緒仍被看過的內容牽動著,就連血液都跟著沸騰。
再往後,他看到了一些照片的抓拍,都是女孩正在洗澡中的畫面。
而剛才的視頻與這些照片不只一份,後面還有許多,卻不是複製出來的。
女孩穿著不同的衣服,做著同樣的事,毫不知情地被人記錄下來一切。
不用任何解說,姚珹沉澱下來之後便已經想到事情的整個過程和最壞的結果。
兩年多以前姚仲春的「預言」也在耳邊迴蕩著。
安裝攝像頭的人不用問,只可能是郗蕎。
她需要錢,而郗晨就是家裡明擺著的提款機。
姚珹一動不動地坐著,視線仍停留在幕布上。
時間已經過去三個月了,該發生的大概已經發生了——他想到這裡,心情又一次複雜起來。
就在這時,門板被人從外面推開,正是剛送走靳清譽的姚仲春。
姚仲春進來看到幕布,先挑了下眉,隨即拿走遙控,前後翻了翻,這才看向一言不發的姚珹。
「可憐她?」姚仲春坐下問。
姚珹沒有接話,也沒有流露出任何態度。
他知道自己任何表達,都會引起姚仲春的下一個動作。
姚仲春又問:「對她有興趣麼?」
姚珹一頓,終於看向姚仲春,雖然慢了一秒但還是搖頭。
若他說有,事情只會更糟。
雖然他也不知道剛才那幾分鐘,自己胸腔里跳動的頻率意味著什麼。或許那只是一個性取向正常的男生,對一個年輕漂亮的女生應有的反應。
「有也沒關係,我說過了,你要什麼都可以滿足,這是你從出生就擁有的權力,你要去運用它,才能體現它的價值。」
可這話聽在姚珹耳中,只品到「陷阱」二字。
姚仲春走到另外一張沙發上坐下,關掉了視頻,說:「剛才張律師來過電話,說她已經郗蕎賣了。靳家不是在和林新政府談度假村的合作麼,參與項目的老闆們都是她的客人。」
而後她又看向姚珹,二度試探:「你真沒什麼要說的?」
姚珹垂著眼睛,隔了幾秒才道:「我回房了。」
只是姚珹才起身,姚仲春便又甩過來一句:「沒有最好,誰都可以,就她不行。我一直沒有告訴你,那個害咱們的已經遭到報應的人是誰。你這麼聰明,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姚珹背對著姚仲春,沒有回應。
可他這種反應恰恰說明了答案。
姚仲春輕聲道:「你記得,她是你妹妹,但你們不是親人。過幾天你就要回去了,她的事你不要干涉。」
……
這一夜,姚珹失眠了。
他腦海中一直迴蕩著那些照片和視頻,同時存在的還有腦補出來的,郗晨被賣掉,去陪客的種種畫面。
他很少失眠,第一次體會到從天黑看到天亮的焦灼感,可他無法命令自己入睡。
這種感覺很糟糕。
最糟糕之處就在於,他已經想好回國後該怎麼做,細到每一個步驟。
但與此同時,他也清楚地知道這些想法就只能是想法,絕不能付諸行動。
他的每一個動作,都會引起整個姚家的關注。
姚仲春的手段他親眼見過,她會讓那個女孩遭遇比賣身陪客更慘的後續。
反倒是像現在這樣遠遠看著,才是最「好」的選擇。
至於她的未來……
姚珹這樣對自己說,那是她的命,能否掙脫要看自己的機運,而不是等著旁人天降神力。
他就只是一個隔著時空和時間的看客,就像網友看到網上的悲慘故事,在毫無辦法的情況下最多品評兩句。
姚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時間一晃,來到現在。
窗外夜色正濃,姚珹坐在幕布對面其中一個單人沙發里,看著視頻里的女孩。
他時而走神,時而想起過往。
如果說將近十三年以前,他不知道這種情緒叫什麼,現在已經無法再自欺欺人。
一個人關注另一個人時間長了,就會產生感情,哪怕只是監聽、監視。
人類的感情是需要熟悉度為基礎的。一對陌生的男女開始關係,進而就會希望更了解對方。
他也是個人,這樣常年看著一個女孩,旁觀她的生活,不自覺地記住許多細節,同時又保持著距離和神秘感。
他對她既熟悉又陌生,這種複雜卻又融合的感覺,時不時就會跳出來勾動他的情緒。<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