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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簡州卻將她打斷:「還是先說你的事吧。」
兩人來到二樓單獨開闢出的休息區,這裡雖然和走廊相連,說不上隔音,卻也能聽到從樓梯上來的腳步聲,以及二樓走廊里的動靜。
黎湘掃過秦簡州,將聲音壓到很低,直截了當地問:「你老實回答我,她是郗望麼?」
即便秦簡州已經十分疲憊,卻還是因這個問題而流露出一些情緒,他原本以為她問的是和劉峰鳴有關的後續處理。
也正是這些情緒,令黎湘的心一路往下沉。
片刻的沉默,黎湘腦海中滑過很多畫面,睏倦並沒有阻止她的思考,反而因為這項認知而瞬間清晰。
不止清晰,而且冰冷,仿佛有一把鋒利的冰刀將當頭劈下來。
直到秦簡州開口,多了幾分愧疚:「你發現了。」
黎湘點頭,她眼眶乾澀而且有點疼,卻一直盯住他:「她認識郗望,她們關係很好,否則她不會知道我那麼多事。但我不明白,為什麼你們要騙我……靳尋的意思?」
如今回想起來,這每一步都是誤導。
人會有自我心理暗示,明明真相是一回事,自己記住的卻是另外一回事,並且還信以為真,堅定自己記住的是真實的。
她大概就犯了這種錯誤,一開始聽到秦簡州說找到的五名女受害人里,有一個叫「郗望」,她的第一反應就是,郗姓少見,在林新更是稀有,更不要說叫「郗望」了。
第二次提到這件事,是秦簡州送來DNA鑑定報告,她親眼見過,那的的確確是郗望。
鑑定報告是可以作假的,但她並沒有往這方面想,主要是因為這件事沒有任何作假的意義。
即便是現在,她仍搞不清楚靳尋的動機,難道是為了繼續掌控她,令他手裡多一點籌碼?
再說陳熹和假郗望的反應。
她們多次提到那個「她」,卻不提名字,因她的名字就是郗望。
假郗望倒是鋪墊過,說「她」是自小就被拐賣,一直跟在劉峰鳴身邊,早已忘記生父母是誰,庫里也沒有DNA比對。
如今想來,這大概是假郗望自己的背景。
陳熹提到郗望的死,卻沒有提她是為了保護小小心。
客觀來說,這也直接印證了當時陳熹並沒有為小小心出頭,陳熹自慚形穢,於是在自己的描述里避開小小心。
當然這也可以理解,那天劉峰鳴病情發作,陳熹意識到惹他不會有好下場,而且她自小就被打怕了,下意識保護自己是正常反應。
但郗望和陳熹不一樣,郗望是後來進來的,郗望的性格本就比較剛。
在被劉峰鳴控制的十幾年裡,郗望的性子雖然收斂,但按照假郗望的說法,相比她們郗望依然是個烈性子,而劉峰鳴喜歡這一點。
其實當時黎湘就覺得奇怪,只是沒有發問,畢竟喜歡是很主觀的東西,只有當事人自己知道,那就是為什麼劉峰鳴這種暴力傾向的人,會喜歡烈性子的郗望?
如今想來,劉峰鳴喜歡的不是烈性子,而是和他有類似經歷,可以產生共鳴的郗望——劉峰鳴有個沒受虐待的哥哥,郗望也有一個處境勝過她的姐姐。
他們心裡同樣不解,同樣不平,同樣留下過創傷。
雖然他們的心理創傷程度相差很多,卻成為了性格的一部分,成為看待這個不公平的世界的標尺之一。
郗望和劉峰鳴一定說過自己的事,劉明峰喜歡她,就像可憐小時候的自己一樣。
郗望了解劉峰鳴,又在劉峰鳴發病時觸碰了他的底線,劉峰鳴無法控制自己,將她打成重傷……
假郗望提到這件事的□□和陳熹截然不同,她一開始也是有些迴避的,直到昨晚她開始正面應對,還說了很多。
當時黎湘本想提醒她跑題,現在才明白那是因為傾訴的對象是她——郗望的姐姐。
或許是因為劉明峰死了,或許是假郗望已經對她改觀,想到自己冒充郗望種種,她就用這種方式來「彌補」。
這每一點細節都曾經勾起黎湘的疑惑,但它們那時候只是一盤散珠,穿不起來,而現在她手裡有了一條線,所有疑惑便有了解釋。
可她並沒有豁然開朗的感覺,心已經沉到谷底。
假郗望的所有表現,都成了映照郗望言行的一面鏡子。
假郗望在她面前很叛逆,甚至言語譏諷,那是因為郗望怨她。
假郗望提到過去,說有機會跑卻不跑,跑回去下場也不會好,這也是郗望真實的想法。
還有很多……
郗望到死都怨恨著霸占了家裡所有「資源」的姐姐,她失蹤那天,她們還大吵了一架,姐姐還對她說「有本事就別再回來」。
想到這些,黎湘情緒開始劇烈起伏,她雖然控制著,秦簡州卻注意到她在調整呼吸。
秦簡州說:「你先冷靜,我慢慢跟你說。」
黎湘:「你說。」
秦簡州:「在案子發生之後,你讓我去打聽幾個女受害人的名字。那個時候是她親口說的,她叫郗望。我第一時間將消息告訴你。」
親口說的,可她為什麼要冒充身份?
秦簡州:「後來做了鑑定報告,你們的樣本並不匹配。我又去核實情況,從她口中得知她原本沒有名字,是郗望臨死之前將名字送給她,說這個名字有特殊意義。再後來我和她聊過,發現她不僅知道你很多事,她還知道郗望在臨死之前就很喜歡你演的電視劇,看到你在採訪里有一些小動作,和她姐姐郗晨一模一樣——郗望很喜歡『黎湘』。」<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