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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湘:「我不是對他意見大,是他有些地方和靳尋太像了。」
當然,她現在能說出這樣的評價,也是經過多年觀察。
她永遠都不會忘記自己第一次跪在靳尋面前的模樣,也永遠不會忘記小心被秦簡舟帶走時,靳尋在她耳邊說的那些話。
那是一種她擺脫原有階級之後,來自新階層的絕望。
十二年前的她,有著強烈的階級自卑。
這不是貶低普通階級,而是當兩個差距過大的階級擺在一起時,所不可避免暴露的侷促、緊張。
而十二年後的她,感受到的則是另一種不擇手段的力量與嫻熟手段的降維打擊。
無論是圈裡圈外,總有一些女人妄想嫁入豪門,通過婚姻改變命運。對女人幸福的定義用婚姻質量,對男性的定義是用財力。
然而這就是一種將自我物化的表現,從根上就註定不會得到尊重。
一個美麗的花瓶,即便是價值連城的古董,買回家時珍之愛之,一天擦拭三遍,小心翼翼。可當這個家裡出現一個又一個更有收藏意義的古董時,當時間久了收藏家已經看膩了花瓶時,它不小心被打碎了,也就只是哀嘆一聲,心裡想著損失了多少錢。或者當有朋友看上這個花瓶時,收藏家可能會賣,也可能出於利益考慮而送給朋友。
姚珹說她自我價值清晰,她的確是。
這些美貌背後賦予的悲劇性,她從母親蕎姐上看到太多,也多次親身體會。
一頓法餐吃了兩個多小時。
走出小飯館時,裡面仍有超過一半的客人,歡聲笑語從門口溢出。
夜涼起風,黎湘挽著姚珹的手臂,手心攥著他身上羊毛外套的布料,邊走邊注意腳下台階。
「這裡真安靜。」黎湘感嘆道。
整個小鎮仿佛陷入沉睡,只有風聲拂過,只有點點燈火無聲閃爍。
「確定不和我換房嗎?」姚珹忽然問。
黎湘愣了一瞬,笑了:「不用了,我帶了耳塞。」
又走了一小段路,黎湘問:「小小心你打算怎麼辦?」
要處理一個小孩子並不難,難的是妥善安置。
那孩子畢竟姓靳,姚珹留在手裡時間長了也會為難。
姚珹說:「先找一個願意收養的家庭,或是送到慈善機構。」
黎湘:「姚家旗下的麼?」
「不,放在姚家太敏感。」姚珹問:「立心福利院你聽過麼?」
黎湘:「當然,江城立心,現在的董事長是顧瑤,我還演過以她的故事改編的電視劇,最近就要播了。」
隔了一秒,黎湘又道:「是個適合的去處。可是這樣一來,靳尋和靳疏應該有行動。」
姚珹:「還需要做一些準備。靳尋那裡,我會讓姚嵐出面。至於靳疏,也有辦法讓他什麼都不做。」
說到姚嵐,黎湘沒了下文。
姚珹察覺她的異狀,正要開口,黎湘先一步問:「我知道姚嵐和一個叫崎哥的人關係密切。辛念的男朋友聞錚就是那個崎哥的人。」
姚珹慢下腳步。
黎湘又道:「我之前和姚嵐談過一次,她承認是她讓聞錚引辛念去林新。但她沒想到靳尋做得那麼絕,直接讓人在車上放炸彈。」
姚珹站住腳。
黎湘也停了下來,看向他,笑道:「你說讓姚嵐出面,是因為她手裡抓著靳尋的把柄,比如汽車爆炸這件事。她是姚家人,把柄抓在她手裡,靳尋才會收斂。是這個意思吧?」
姚珹低垂著眼睛看著她,隔了幾秒嘆出一口氣。
「原來你都知道了。」
黎湘:「也不是很長時間,但足夠我想明白一些事。如果我是姚嵐,就算我不能預料靳尋的做法,也會有大概猜測。靳尋手下留情,辛念和聞錚就會繼續逼近真相。靳尋斬草除根,辛念和聞錚會賠上性命,但姚嵐也會多抓住靳尋一個把柄。無論靳尋怎麼做,姚嵐都有利,這樣的心機手段真的讓人佩服。」
姚珹有些驚訝黎湘猜到這一層。
這不是單憑想像力就能做到的,事實上當黎湘想到這裡時,也就意味著她具備了同樣的思維、思路。
姚珹問:「這些話你和你的朋友說了麼?」
黎湘搖頭:「她有權利知道真相,我隱瞞她對她不公平。但這話我怎麼說呢,告訴她,她會更痛苦,而且她拿姚嵐沒有任何辦法。嚴格來說,姚嵐不是害死聞錚的人,她只是知道會發生什麼,而選擇見死不救罷了。從戰略上說,她真是合格的繼承人。即便我猜到這一步,也沒有能力對她興師問罪,相反我還需要她的助力。如果這件事讓辛念知道了,她大概不會原諒我。」
姚珹又繼續往前走,同時說道:「如果你在乎這個朋友,就永遠都不要讓她知道。」
黎湘問:「能做到嗎?」
姚珹回答:「可以的。」
黎湘低著頭,依然看著腳下,這次卻是一語未發。
燈光在上面閃爍,地上跟著影子。
黎湘選擇了這條路,心裡沒有生出半點愧疚,只有對辛念的擔憂。
心理學上有一個理論叫貝勃定律,大概意思是說當一個人受到強烈刺激之後,再給他其他刺激都會變得微不足道。
而這個經歷過強刺激的人,也會越發冷漠。
黎湘自問她就是這樣的例子,而辛念與她不同。<hr>